一頂一樣破舊的斗笠,臉用布包包著,低著頭,連眼睛都看不見。

不知怎地,我感覺微微有些怪異。

“范蠡已經辭官了。”文種突然開口。

“嗯。”我不意外,歷史早有記載。

“他在找你。”

“嗯。”我仍是輕應,沒有說什麼。

文種伸手,遞給我一塊紅色薄紗。

我伸手接過,只覺面熟,竟是想不起來從何處得見。

“不記得了麼?”文種微微嘆道,“君夫人從君上的衣物中找到的。”

我愣了一下,那是我在留君醉第一次登臺時覆面的紗巾啊!當時他以明珠一枚,換得見我一面。如今那紅紗……勾踐,竟是一直留著?

“知道君上遣越女捉你返越,君夫人一早便吩咐我在此等候,你走吧。”看著我,文種道。

我笑,原來如此。

輕輕鬆手,掌心的紅紗隨風揚起,漸漸被吹遠。

“香寶乃亡國的不祥之女,如文大夫君夫人所願,香寶隱姓埋名,終其一生皆不會再回越國。”

文種微微一怔,臉色有些不自然。

“若是君上問起……”文種開口。

“若是君上問起,就將香寶的話轉告於他”,我緩緩揚唇,看著天邊一抹殘陽如血,淡淡開口,“君上,是天下人的君上,夫差,是我一個人的王,碧落黃泉,生死不變……”

不知是否錯覺,我感覺那車伕竟是微微一僵。

放下豪言壯語,我眼睛微微有些澀,先為自己感動一把。轉身,坐上馬車。

“香寶。”文種忽然開口。

我沒有回頭。

“你知道莫離在哪裡嗎?她一直在找你?”揚高了聲音,文種的聲音終於不再平白如水,帶了一絲痛意。

心下不忍,我終是介面,“她已經找到我了。”

那車伕高高一鞭揚起,狠狠落下,馬兒揚開四蹄,絕塵而去,離越王府邸越來越遠……

那座府邸之中,有一個帝王在等我,等我回到他身邊,他滿面溫和,卻是野心比天。

他說,江山美人,他都要。

他說,越國復國之日,就是他迎我回國之時。

他自稱,寡人。

孤家寡人。

馬車一路疾行,天漸漸暗了下來,看著坐在前面趕車的馬伕,我微微咬唇,有些慌,以君夫人一貫的行事手段,不可能輕易放我離開。

更何況,那馬伕以布遮面,如此見不得人麼?

天色越來越晚,我必須速戰速決。

微微握了握拳,我輕輕拔下發間的木釵,小心翼翼的上前,那馬伕只顧著趕車,竟是彷彿毫無所覺一般。

抬手,我狠狠將那尖銳的髮釵抵地那車伕頸間,“停車。”咬牙,我道。

車伕狠狠勒住馬韁,馬兒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我跳下馬車,“你是誰?”

沉默。

“啞巴嗎?”我微微有些惱怒,竟是一問三不答,“摘下布巾!”我令道。

“呀,這麼晚竟然還有肥羊經過啊……”身後突然有人叫道。

我微微一愣,好熟悉的臺詞……

腦中靈光一閃,我猛地一僵,這不跟在夫椒下遇見山賊時用的是一樣的臺詞麼……

緩緩轉身,我有些駝鳥地不敢面對現實,唉,是不是所有的山賊都長一個德性。彷彿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山賊似的,為首的那個傢伙仍是一臉橫肉,一臉的絡腮鬍……

好無力。

“呀,是個細皮嫩肉的娘們呢!”旁邊一個滿口大板牙的傢伙笑得一臉淫賤。

……真的連臺詞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