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子都是教徒,所以葬禮便按基督教的傳統來辦,李經明確實相信有更高層的力量存在,但絕不信什麼由人自身所立起來的神佛上帝,所以那些悼文聽在他耳裡多少有些不那麼愉快。人都死了還講什麼榮耀,真有神的榮耀,那這短暫八年中的病痛都是幻覺麼,心有夢想卻無法實現的執念也是幻覺嗎?真有上帝。高恩美那小小的夢想,也不用自己這個凡人去幫著圓了。

一場雨之後會留下什麼呢?那點滴溼意大概也會在太陽出來後不久便消失不見吧,但這一場細雨對大地的滋養卻會留下來。高恩美對於李經明來說大概就是一場春日的細雨,以後可能會印跡全無,但至少在現在,她滋潤了他的心田。

李經明走到鋼琴邊坐了下來,此時的他已經沒了低調的想法,反正肯定早就有人認出了他,他需要抒發胸中的感情。音符跳動。清澈舒緩卻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展現的是生命的美,也是生命的悲。這首曲子已經有了不少年頭,它有著一個好聽的名字。叫《kiss the rain》,或者更應該被叫做《雨的印跡》。

一片安靜,沒有人再能言語,簡單到了極致的鋼琴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眾曲目,沒有複雜的編曲,沒有花哨的技巧。有的只是對過往那些印跡的找尋與眷戀。李經明的鋼琴比之小提琴要強得多,只是他現在鮮少有彈奏的衝動罷了,其實他倒不希望有這樣的“興致”那孩子終究還是走了,走的還有這一段緣。

“兒子,這不像你啊,吃人的妖虎居然這麼多愁善感?”金潤姝接到李勝民的通知說李經明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便特意打了電話過來,如果是別人她才管不著,可這寶貝兒子的心理狀態出了問題可不得了。

李經明微微一笑,不由得想起了一個禪理故事,說一個大和尚帶著小和尚要馮河(徒步涉水過河),正巧遇上一個想要過河卻怕把衣衫弄溼的婦人,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大和尚是出家人便揹著那位婦人過了河。過河之後小和尚便問他師傅,男女授受不親為何要背對方呢?大和尚不答,小和尚便再問,佛門中人不是要守色戒麼?大和尚此時便回答了一句:“為師已經放下了,你卻還要揹著麼?”

“媽媽,我已經放下了。”李經明是真的放下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那就好辦了,別想那小丫頭了,想想你跟兒媳婦還有大屁股媳婦的事情吧,我著急抱孫子。”李經明一直都人呢為自己的老媽金潤姝是學過川劇的,變臉那真是拿手絕活,自己這邊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又換成這個“抱孫子”的話題了,老媽談話時思維的跳躍性那是相當的大。

“您還年輕著呢,怎麼整天就琢磨著抱孫子的事情?”李經明就納悶了,自己才二十五歲,很多人三十五歲了還沒結婚生子呢,人家老媽也沒著急成這樣。

金潤姝聽李經明這無所謂的說話態度立馬就毛了,沒好氣地教訓李經明,“你當在這李家的深宅大院裡住著舒服是怎麼的,也就是我肚子爭氣變出了你這麼個兒子,不然老太太還不知道怎麼給我白眼呢,現在我一個人在這裡天天沒個正經事兒做,不弄個孫子抱抱,成天跟你那些嬸子們鉤心鬥角玩嗎?”

“什麼叫變出來的,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充話費送的呢,原來是大變活人給變出來的?”李經明早就習慣了自己老媽隨口亂說的風格,大多數時候還會陪著逗兩句悶子,“那敢情我爸還是位魔術師啊……”

“他算什麼魔術師,也就給了一窩蝌蚪,把你給變出來的還不是我?”金潤姝表示把功勞推給李珃是不可饒恕的。

“一窩蝌蚪……”李經明此時竟無言以對。

“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嘟嘟嘟……”金潤姝說完自己想說的就把電話給掛了。

李經明真正開始頭疼了起來,都說獨自莫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