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此時的蘇末以為,這就是農家生活,清苦卻平淡溫馨,甚至有趣。但很快,他就會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麼簡單。

晚上一家人在梧桐樹下圍著桌子吃飯,吃到一半,一個胖婦人扭著腰走了進來。那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徑直走到蘇貴面前道:“他二叔,你可要好好整治整治你家三丫頭。”

蘇貴被這冷不丁一句弄得一頭霧水,放下碗溫聲道:“大嫂,到底是怎麼回事?”

“哼,晌午有人看到蘭花從我們家柴堆過去,我們家那隻花母雞每天下兩個蛋,雷打不動,剛我去瞧居然沒了。這麼小小年紀就偷雞蛋,長大了豈不是要去偷人家的牛了?”

蘇家大嫂竹筒倒豆子噼裡啪啦一通說,然後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把她給累的。

“……”

蘇末就看著那張滿臉是油的大臉上一張厚嘴一開一合,吐出的話無比尖酸刻薄,完完全全詮釋了什麼叫粗鄙。這樣的婦人,他平生還是第一次見,真是大開眼界。

“蘭花——”

三丫頭被人這樣指控,蘇貴和秀娘齊齊朝蘭花看過去,他們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會偷東西。蘭花平時是貪嘴,可應該不會拿別人家東西……雖然這麼想,當著大嫂的面,還是要確認一下。

“爹,娘,大娘冤枉我,我沒偷他們家雞蛋——”

蘭花憤怒地站起來,恨不得在大娘身上瞪出個窟窿。再思及爹孃竟然跟著懷疑自己,又分外覺得委屈。

“秀娘,我知道自打有了翠花以後,你們的日子緊巴……我們也沒少接濟不是,當家的還借給你們二兩銀子,這眼看大牛也到了該娶媳婦的時候……這兩個雞蛋也就算了,什麼時候還錢,你給個準話兒。”

蘇家大嫂緩了語調,一副大度不予計較的樣子。

一聽“翠花”兩個字兒,蘇末就腦仁兒疼,這女人還故意咬重了說。這些日子他發現,蘇家人一個個都顧忌著他的心情,

很少喊翠花這個名字,畢竟一個男孩子起個女孩兒名字很是彆扭。

還有,那兩個雞蛋只是引子吧,這女人真正的目的是來要債的。

“再說一遍,我沒偷你們家雞蛋。還有,那時候大伯明明借給我爹一兩——”

蘭花哪肯被冤枉,還有,當初爹借錢的時候,她也在場,看的是清清楚楚。

“大人說話哪有你一個小丫頭插嘴的份兒,這借錢不得算利息呀!”蘇家大嫂面不改色地斥道,轉而又看向蘇貴。

“大嫂,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實在是——”

蘇貴面有難色,不是他不肯還錢,實在是家裡沒有。

“他二叔,你前幾天不是才領了工錢麼?”

蘇家大嫂是有備而來,當家的不好意思開口,這黑臉只好她來唱。

“那錢是給我弟弟救命的,大娘是要把他逼死麼?誰家還沒有個難過的時候?這個道理你和大伯最清楚。”

桃花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候卻冷笑起來,以前大伯一家日子難過,爹孃沒少貼補,別說一兩,就是五兩也有了。這兩年大伯做生意賺的錢給大牛娶兩個媳婦也用不完,卻巴巴地催著她家這點救命錢。

“是,桃花說的也在理兒,這利息大娘就不要了,只要把那一兩還了就行。”

蘇家大嫂也是個人精,她這二侄女話裡話外的意思自是聽的明白,再加上桃花是個精明能幹的,人又生的好,說不定以後就攀了哪家高枝兒,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只是,那一兩銀子是無論如何都得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