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在外頭行商,還是種地,抑或是與人傭工?這麼多年,你可曾拿回家裡一文錢?沒有!我念在你當初曾經救我脫離苦海,含辛茹苦種菜洗衣,甚至給人縫縫補補,這些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全都給你賭光了!你還有臉說孽種……家中四鄰全都可以做見證,倘若曾有半個男人進過家門,讓我永墮阿鼻地獄!”

這淒厲的賭咒讓劉良登時打了個哆嗦。第一次見劉張氏如此和自己抗爭,他很想故技重施用拳頭威嚇,可一抬頭看見赤畢那張冷冷的臉,再加上手腕上仍然一陣陣傳來的劇痛,他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卻是冷笑道:“這些雞毛蒜皮,你也敢拿到公堂上來說?這是家務事!”

看到張家父子暫時偃旗息鼓,分明是想等著自己先審劉良,杜士儀便哂然一笑道:“你是說,律法管不著你這家務事?”

劉良聞言頓時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杜士儀便從容說道:“永徽律疏上鬥毆律中,寫得清清楚楚。諸毆傷妻者,減凡人二等;死者,以凡人論。可不曾提到,毆傷妻子便是無罪!”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這才繼續說道:“來人,帶人證物證。”

在劉良又驚又怒的目光之下,他只見堂外幾個自己見過的街坊鄰居一一上堂。雖則在他的怒目以視下,有的不自然地躲開了他的目光,但大多數人都根本無視他的怒視。幾個人參差不齊地磕了頭後,便一個個說出了各自證言。又看到劉良對劉張氏拳腳相加的,有人看到過他直接用竹枝抽人的,甚至還有人看到他用過馬鞭,在這各自不同的證詞之後,更有一個老嫗拿出了一件血衣。

“這是劉張氏腹中胎兒落下時穿過的血衣……那時候,只差一丁點,她就連命都沒了!”

“大娘……”劉張氏見到這一個個替自己說話的街坊鄰居,不禁淚盈於睫,甚至連感激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這是串通好的!”劉良此刻已經為之詞窮,卻還sè厲內荏地嚷嚷道,“這些人證物證我要多少有多少?”

“那便把你的人證請來,物證拿出來!”

杜士儀一句話問得劉良猛然噎住,儘管他很不願意受那個苦,可還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是我曾經打了她,可這些人證物證都是時過境遷,真假莫辨!按照手足毆人,不過笞四十,夫毆妻減二等就是二十!我認了罰就是,娶了這種失德婦人,算我倒黴!”

笞杖最細,二十下他自忖捱了也絕不會傷筋動骨。可是,正暗自思量著回去怎麼好好收拾那賤婦的時候,他卻不料想耳畔又傳來了一記重重的驚堂木聲。

“笞二十?不想你一介庶民,卻還通曉律法!”

杜士儀心知肚明有人想故意把這案子上升擴大化,因而劉良此前羈押之際,也必然有人裡外捎帶訊息,可別有計較的他卻壓根沒有去費神阻止。揭破了這一點之後,聽到堂上堂下果然為之竊竊私語,他便冷著臉說:“只可惜,你要說她是你的妻室,有何憑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書為憑,這三者你有哪一者?”

劉良沒想到被人突然抓著這一條,登時面sè劇變,而劉張氏則是發起怔來,整個人都呆住了。直到聽見杜士儀說,“既無婚書,則所謂成婚自是無稽之談,所謂劉張氏,應為張氏時”,她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竟是真的能夠擺脫這個惡棍,一時眼淚奪眶而出,絲毫沒發現張家父子三人同樣為之狂喜。

“明公怎能如此武斷,我和她有夫妻之實……”

“拐騙在先,毆凌在後,如是種種皆為極惡,所謂的夫妻之實,莫非jiān人婦女了,也要算作是夫妻之實?”杜士儀不等劉良再辯解,就重重拍下了驚堂木,隨即聲音冷冽地喝道,“所謂傷者,見血為傷,更何況活生生毆落胎兒,以至於其險些殞命?律法有明文,傷耳鼻雙目手足者,徒刑一年至一年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