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楊杏園也不知指的哪

一件事。說道:“記得的。”梨雲低著聲音,輕輕的說道:“你可要快點回來的。

哎喲!我也不說了。”楊杏園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看,口裡說:“那是一定的。”

然後握著她的手,叫她好好養病,耐煩點,才硬著心走出去。那時他看見梨雲兩眶

於汪汪的眼淚,只差沒有流下來呢。他一路走出院子去,也好像有一件什麼事,沒

有解決一樣,走上東車站,他糊里糊塗的上了火車,總是好像若有所失,由北京到

天津四個鐘頭旅行的時間,他都在精神恍惚的境況裡面過去,倒不覺得有什麼旅行

的感想。

火車到了天津,夜已深黑,下了火車,便坐人力車到息遊別墅來。坐在車上一

路幻想著,他的叔叔必定一個人睡在旅館裡,寂寞極了,自己一推門進去,叔叔擁

被而臥,尚在那裡呻吟不絕;看他來了,一定喜出望外的。不一會兒,車子到了息

遊別墅,便走進去問賬房,有個楊惠文先生,住在哪一號?帳房想了一想道:“大

連來的嗎?”楊杏園道:“是的。”賬房便吩咐一個茶房,引了楊杏園去。茶房引

到門口,將門一推,讓楊杏園進去。他挨門而進,就先叫了一聲惠叔叔,只見他堂

叔惠文,正叫了一份大菜在裡吃,看見楊杏園來了,笑道:“我料你上午就要來到

了,怎樣到這個時候才來?”楊杏園一日一夜,都盤算惠文病重得要死,不料他還

是活跳新鮮的一個人,不免為之愕然。放下提包,脫下大衣,一面坐下,一面對楊

惠文道:“惠叔何以在這個時候還要南下?”楊惠文道:“今年我本不打算回去的。

只因接了家裡電報,說你嬸孃危在旦夕,叫我趕快南下。我想既有電報來,人是未

必還在世上,不過趕回去替她收拾身後罷了。”接上嘆了一口氣道:“到了這種生

離死別的時候,人才覺得作客的痛苦。我這次回去,就在故鄉讀書種菜,永不出門

了。但是我雖然不幹了,我那公司裡的職務,倒是不壞。倘若生意好,每年也可落

個兩三千塊錢,白丟了豈不可惜?我想你幹這種筆墨生涯,一年到頭絞腦汁,實在

太苦。我的意思,把我那個位置讓給你,所以特在天津耽擱一天,叫老侄前來商量

一商量。這話也長,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完的。你先休息休息,吃點東西,我

們今晚作長夜之談,從長計議。”他這一篇話說完了,楊杏園才明白了他叔叔打電

報叫他來的意思。雖然電報打得冒失一點,總是人家一番好意,楊杏園也就只得客

客氣氣,和楊惠文討論起來。這一晚,二人直談到兩點鐘才睡。一覺醒來,已經是

十二點鐘了,楊杏園心裡掛念梨雲的病,下午就想回京。楊惠文道:“叔侄經年不

會面,多談幾句罷。我是坐今晚八點的快車南下,你也坐晚車回京,不好嗎?你就

事忙,也不在乎一晚上。”楊杏園雖然心裡很急,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楊惠文陪著

他,大談其家事。楊杏園隨聽隨答,一句也沒有聽清楚,恨不得馬上天就黑,好搭

車回京。偏偏到了下午彤雲密佈,幾陣西北風,刮下一場大雪。楊惠文上車,也沒

有送他,自己直接就上車站去。誰知剛到旅館門口,楊杏園又碰見了一個多年不遇

的同學餘浩然,拉著談了幾十分鐘的話。這餘浩然的記憶力最好,說起從前在小學

裡的時候,翻牆頭到鄰居花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