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到西山走走。下臺了,就應該在城裡應酬奔走。若是政治上的人,下野都到

西山來住,那就不必再打算上臺了。”華伯平點頭笑道:“你沒有做官,你倒深知

其中三昧。”便問聽差道:“這樣說,這座房子蓋起來以後,就白放在這裡了。誰

看守這屋子?”聽差道:“有一個聽差,一個園丁,還有一個廚子,一共三個人。”

華伯平笑道:“這也不啻蓋一所別墅,讓這三人來住了。”楊杏園笑道:“像這位

楊次長,還不算冤,究竟還來住過幾天。許多人在北京做官,到故鄉去蓋園子,一

生也不見面一次。所以相傳有這樣兩句詩,‘蓋得園林為老計,年年空展畫圖看。’”

華伯平道:“大概他也知這兩句詩,所以很歡迎他的朋友借住,免得辜負了這一座

別墅。”吳碧波道:“我若有錢造這麼一座別墅,我就閉戶讀書,住在山上。”華

伯平道:“你沒有錢造別墅,你就這樣說。你要是真造起別墅來,你就不能實行了。”

三個人坐在這平臺上,臨風品茗,看山閒話,痛快得很。

不覺一會兒工夫,天就晚了。這裡的廚子,因為主人派人傳話來了,對於這三

位客的飯食,好好招待,要下山去買菜,又來不及。只得在附近一個廟裡,與和尚

商量了半天,讓了一塊肥臘肉來。又把自己喂的雞,宰了一隻,其餘便是自己園裡

的菜蔬和瓜豆。七拼八湊,也弄出上十碗菜來開晚飯。雞和臘肉罷了,一碗莧菜,

一碗油菜,一碗嫩倭瓜,吃了乾淨。華伯平道:“這廚子弄素菜的本事好極了,就

是北京城裡好素菜館子裡的菜,也沒有這樣好。”楊杏園道:“你忘記白天吃杏子

的那回事嗎?這就是那一樣的道理。”吳碧波端著一杯漱口水,正向院子外吐水。

便問楊杏園道:“這裡有河嗎?你聽聽這個流水的聲音。”楊杏園走到平臺上來,

只見山崖上大半輪明月,照得山影沉沉,樹木隱隱。天上只有幾顆亮星,在樹按上

陪著月亮。天上一點雲也沒有。一片潺潺之聲,卻在天空。楊杏園笑道:“這哪是

水聲,水有在半空中響的嗎?”吳碧波道:“這難道又是樹葉響,和白天在山口上

聽的可不同。”華伯平聽他兩個人在外面說話,也走了出來。側耳一聽,果然聽見

一道灘河流水的聲音,在這屋外,像在山腰裡,又像在山頂上。笑道:“有了,我

明白了。這就是書上說的那個松濤,對不對?”一句沒說完,只聽見波浪洶湧之聲,

隨風而來。回頭又聽見沙沙之聲,由遠而近,擦著這屋子過去。華伯平道:“妙極!

這要不是在山上住,哪裡知道這種景況。”三個人漱洗已畢,依舊坐在這平臺上。

那月亮離著屋外山頂,也不過一丈來高。在月光之下,近看山光樹影,清幽如夢,

遠看山下,雲霧濛濛、不知所在。四圍除了樹木為風所吹之聲而外,就是這屋的四

周,幾頭野蟲,唧唧的叫。楊杏園道:“我在此時,只覺得萬念俱寂,想起北京城

裡的繁華,真如電影一般。”吳碧波道:“所以古人作書,都在深山,必定如此,

方能夠心地乾淨,做得出好文章來。”大家正說著,忽聽見一陣吹笛子的聲音,在

山上送下來。那調子是《梅花三弄》,本也很熟的,只是在這深山之中,殘月之下,

便覺得有無限淒涼。華伯平道:“咦!”他只說了一個字,楊杏園和他擺擺手,三

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