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我們就快要到平安里了。”

倉伯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伴隨著馬車前簾的一陣搖晃,公孫鞅那白色的身影卻是已然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聽著耳畔不斷迴響著的詞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公孫鞅似乎已經沉迷進這道悠揚的歌聲之中。

“每逢春日,周室的采詩之官便會巡遊在田間地頭,收集著這些黎庶之間口耳相傳的歌謠,這便是魯國大賢孔子所編訂的《詩經》的由來。”

“《詩經》之中有十五國風,我等所在的秦東之地所流傳的便是這十五國風之一的秦風。”

“因為地處王畿之西、時常與來犯的戎狄拼殺,秦風之中多是秦人慷慨激昂的豪邁,少有細膩悠長的婉轉,而此刻我等所聽到的《蒹葭》卻正是其中的上佳之作。”

一旁靜靜聽完了這一番介紹之後,倉伯當即帶著滿臉的笑容看向了公孫鞅一眼。

“公孫數年以來在相國府邸之中看了不知道多少典籍,這才有了這般淵博的學識。”

“可嘆我這些年來一直跟隨在相國身邊,卻是對這一曲歌謠沒有半點感觸,我只是覺得這曲歌謠很好聽的。”

倉伯一邊駕車一邊說出的這一句話語,卻是讓一旁的公孫立時便為之一愣,然後很快又是一陣燦爛的笑容。

好的音樂從來都不是曲高而和寡,有時候它就來自天下之人的口耳相傳,有時候它也僅僅是因為那簡單的好聽而被人傳揚。

想到這裡聽著耳畔不斷迴響的悠揚歌聲,公孫鞅卻是應和著一起唱了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

至於一旁的倉伯仍舊是臉上帶著笑意,靜靜地注視著公孫鞅,不過他手中的韁繩卻是暗暗緊了幾分。

於是,在馬車顛簸的聲音與《蒹葭》動聽的樂曲聲中,公孫鞅一行人卻是向著今日的目標平安里快速行去。

說起這平安里,其實公孫鞅最早接觸的櫟陽鄉里便是此處。

前些日子公孫鞅前往櫟陽上任之際,曾經路過這個櫟陽最東的小村子,只不過那時因為急著趕路而沒有多做停留。

直到今日已然帶著人將整個櫟陽都走遍的公孫鞅,終於重新回到了這個當初只是輕輕一瞥的小村子。

公孫鞅馬車經過了一路的賓士之後,在平安里的一戶院落的面前緩緩停了下來。

等到向前的車輪緩緩停止,一身白衣的公孫鞅緩緩跳下了馬車,向著前方這一戶院落走了過去。

“砰砰砰……”

沉悶的叩門之聲在院落之中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陣回應聲出現在了眾人耳畔。

“誰啊?”

當這一道來自院中的詢問聲響起,公孫鞅臉上的神情之中卻是帶上了幾分疑惑,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似的。

“倉伯,這個聲音你聽著感到熟悉嗎?”

公孫鞅的這一句詢問,卻是讓一旁的倉伯不禁思索了起來。“倒是感覺似曾相識,好像是在哪裡聽過一般。”

不過還沒有等公孫鞅與倉伯議論出一個答案來,前方那戶院落的門卻是忽然之間開啟了,其中走出的那道身影果然不是陌生人。

緩緩走出了自己家的院門,用視線將來人打量了一番,短暫的呆愣之後印刻在眼前這人臉上的卻是一股滿滿的不可置信之色。

“公孫縣令!”

不可置信之後,臉上的神情又化為一陣狂喜,隨後只見這人連忙向著面前的公孫鞅便是躬身一拜。

“小草,拜見公孫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