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起個話題。

你還沒有說過你為什麼回國,探親麼?

我找人。嘉羽答得有氣無力。

找到了麼?

嘉羽搖搖頭。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28節

雪霽天晴,空氣比平日更加冷冽,梅紋鑽進車裡,目送嘉羽邁開步子混進人群中。他耷拉著腦袋,頭髮散亂,雙手任何時候都放在大衣口袋裡。嘉羽是個有故事的人,梅紋想,只是他守口如瓶。或者因為他靦腆,不善於與人分享,或者因為他很獨立,不能容忍別人干涉自己的生活。他近乎固執地堅持自己回家而不讓梅紋送,也許說明了一些問題。

其實梅紋在來的路上一直很矛盾,匆忙約嘉羽出來已屬冒昧,再向他訴說前一晚望熙的電話,就更加不合時宜。但邀請是自己發的,見面之後萬一冷場,他必然滿腹狐疑。可是,在嘉羽的身上幾乎看不到好奇心。他只是安靜地坐著,微笑著抽菸喝茶,偶爾對著窗外眼神失焦,半晌回不過神。

他開口問的唯一問題,是關於車牌上WX912的含義。

那是我男朋友的名字和生日。梅紋回答的時候腦海裡閃過望熙的臉,心頭一酸,努力用平靜的表情掩飾。她說,他也有一塊相應的車牌。

這句話說出口,梅紋心中莫名覺得踏實,也許是因為發現在她和望熙之間,還有許多正在分享的物件,比如並排站在洗漱間裡一紅一籃的口杯。這些簡單的事物代表一種姿態,在年華流失散盡之前深深相依;它們帶來一種安全感,在日復一日瑣碎的生活細節裡給人力量。她記得曾經在給望熙的始終沒有發出去的信裡寫過,我們就像兩條貪玩游泳的魚,雖然周圍只是平淡而透明的水,沒有色彩繽紛沒有冒險刺激,卻依然自由自在,不捨點滴,因為那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希望。

也許這原本就是感情的常態,即使再平靜的水裡,也會隨時出現意外的湍流,能否不被衝散,全在於是否靠的夠緊,那便是考驗。她願意說服自己這段插曲只是場誤會,退一步講,她甚至連誤會的製造者是誰都不清楚,如此繳械實在很不值得。

既然是誤會,她想,便沒有澄清的必要,除非望熙日後提起,否則就該讓它留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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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29節

從Wooden Creek裡出來,嘉羽順路走去後門。他不明白為什麼還要來這裡,早已物是人非,除了那不勒斯,那間永遠熱鬧喧天、煙霧繚繞的小酒館。酒館總有酒館的故事,那些私密的感情被菸草和酒精所放大,並不足為外人道。然而,僅僅是站在這條街上,他相信,許多回憶的點滴,又會重新鮮活起來,它們屬於曾生活在這座校園裡的每個人。

回憶中的後門,是年久失修的水泥路,每到下雨就深深淺淺地佈滿水窪,舞蹈般從上面跳過,人們匯入鱗次櫛比的店鋪。都是熟客,店老闆笑臉相迎,招呼跑堂的還是老樣子。飯桌之上,有人對前夜轉播的足球賽津津樂道,有人對選修課上的女生念念不忘,有人高談闊論考試秘笈,有人輕聲訴說感情創傷,飯菜的香氣就這樣夾雜著流言蜚語傳遍整條街。上課時間到,眾人作鳥獸散,人去樓空。店老闆坐在門口,一面指揮打雜的擦桌掃地,一面嗑著瓜子,惆悵地望著天空的陰霾。

回國的前夕,嘉羽最後一次回到實驗室,將書籍、實驗資料連同九月的相片收進紙箱,放照片的相架就擺放在桌角,每天笑靨如花地與他對視。空調正足,陽面的房間明暗有致。樹影投射在桌面,交接盤錯,顯得繁茂,儘管它們在南方並不算寒冷的冬日中早已蕭瑟不堪。推開窗,一壺江水緩緩流過,它總是那麼清澈幽靜,從不怒浪滔天,一如嘉羽來時的模樣。

不斷抽出夾在書頁間的書籤,閱讀上面的文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