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不走運計程車兵的身體上,在牛頭甩動的瞬間,我似乎從他背後的血洞中看見了他身前的光影。鮮血不是在流淌,也不是在噴射,而是彷彿瀑布般從他的傷口中傾洩出來,隨之傾洩而出的,是他體內不知道哪個部分的臟器。最讓人反胃的是,即便如此,那個人也還沒有死,他捂著自己恐怖的傷口,絕望地撈起自己散落的內臟,用盡最後的力氣張大口腔,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響,最後緩緩地倒在地上,無助地蠕動著自己的軀體。

他是被髮了狂的蠻牛活活踩死的。

更多的箭矢落下,成片地收割著卑賤的生命,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組織起對他們有威脅的反擊了。克里特弓箭手們肆無忌憚地射擊著,他們甚至在城頭髮出陣陣刺耳的笑聲,譏諷著德蘭麥亞人的死亡。

好不容易,前方的德蘭麥亞貴族私兵將最後一輛運輸車連同拉車的牛掀翻在護城河中,終於開始緩緩退卻。可克里特人並沒有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城門在這時候洞開,從中穿行而出的,是一排排對列齊整的長槍兵。看見他們標準的三層長槍攢擊陣型,我和羅迪克不由得臉上變色。我們都還記得,當初在坎普納維亞城下,羅迪克是如何用同樣的陣型去迎擊溫斯頓重灌步兵的,在這種狹窄的通道中,這樣的長槍陣行可以說是最具威脅性的攻擊和防禦陣容,沒有什麼近戰部隊能夠與之對抗。眼前的這支部隊,或許還比不上羅迪克一手打造的“思戀之牙”,但也已經可以算得上是相當出色的一支長槍部隊了。而且他們的對手,更是比溫斯頓的精銳重灌步兵差得很遠。

“弓箭手,防禦陣型,掩護撤退!”我慌張地下著命令,盡力挽救前方士兵們的生命,可這根本不起作用。因為道路擁塞,貴族私兵根本無法撤離狹窄的吊橋地段,而克里特士兵來得卻很快,片刻間已經接觸到了散亂的私兵隊伍。兩支部隊距離太近,而我們又離得太遠,根本無法提供有效的掩護。

如果還有什麼詞彙能夠表達我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絕望”。我從沒像現在那麼真切地感受到絕望,尤其當這種絕望是建立在我無比委屈和窩囊的心理上時。我們很可能要輸掉一場本該輕鬆獲勝的戰鬥,而導致這一切的人卻將用死亡逃避對他們的懲罰。他們抹殺的不是自己的名聲,卻是弗萊德——我高貴誠實的友人——和我眾多親密戰友的榮譽。甚至於,就連我,一個酒館老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的聲譽也將因為他們的愚蠢受到拖累。當我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心中的抑鬱無可宣洩,只想大聲狂呼或者揮劍猛砍。

誰能拯救我們?或許弗萊德可以,如果他在這裡。可是,此刻他正在策馬趕向這裡的途中。儘管我已經可以看到我們騎兵佇列的身影,但當他趕到這裡的時候,一切恐怕已經不受控制了。克里特人會在城下完成他們的屠殺,從容地退回城牆內,將巨大的損失、低迷計程車氣和最終的失敗留給我們。

“雲梯準備,渡河攻城!”忽然,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遠處不知名的角落中傳來,讓我吃了一驚。

第九卷:中軍 第七十九章 無可饒恕的罪責

正當整個戰局因為貴族軍官們的貪功和愚蠢幾乎陷入絕境,而弗萊德卻遠離戰場第一線鞭長莫及的時候,一個成熟穩重的聲音打破了戰場上的僵局,成為德蘭麥亞軍新的救星。

“雲梯準備,渡河攻城!”我順著聲音望過去,看到的是一個瘦弱高挑面色蒼白的中年軍官。他身穿暗灰色的甲冑,面無表情,身上沒有血跡,手中沒有武器,在這滿眼是閃亮兵刃和猩紅血色的戰場上絲毫也不起眼。

我依稀記得這位軍官的名字似乎叫做約瑟芬尼亞卡佩克拉,是一個子爵,出身於一個有錢有勢的貴族家庭。他的堂兄佩克拉伯爵是米蓋拉陛下的掌璽大臣,儘管沒有太大的實權,但由於貼近王國權利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