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水手的保護者依蓮娜的雕像。平時,廣場上總是擺滿了買賣雜貨和食品的小攤,做小買賣的生意人聚集在這裡,大聲吆喝著招徠過往的顧客。廣場西北角有一家水果店,店老闆薩拉斯總是把最鮮亮的水果擺在顯眼的地方,在上面撒上些水,讓它們看上去格外漂亮。如果你要去買他的貨物,那可千萬要小心,因為他總有辦法把不新鮮的水果放到你的袋子裡,然後多掙你三、四個銅板。

在水果店旁邊賣肉的朗斯科是個高大魁梧滿臉橫肉的傢伙,他粗壯的右臂上有一個蠍子的紋身,最喜歡在切肉的時候豪邁地用刀,把肉沫濺得四處都是,以此顯示著自己的力量。其實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如果是年輕漂亮的女士或是可愛的孩子去買肉,他總會便宜幾個銅板,或是贈送一副下水。

藥劑師埃爾德痴迷象棋,閒暇的時候,他總會拉著裁縫普朗克坐在棋盤前下一盤。在他下棋的時候你最好不要找他取藥,因為這時候滿腦子都是棋局的藥劑師很容易搞錯你要的東西。不過,倘若花店年輕漂亮的桑塔格小姐從他的店鋪前走過,他就會立刻放下棋子,衝到店門外殷勤地和她打招呼,有時還會送給老桑塔格先生幾副治咳嗽的藥。每當桑塔格小姐向他微笑道謝時,我們的藥劑師就會紅著臉幸福地微笑起來,這時候你來買藥就會格外地便宜。

沿著廣場大道向南轉,有一間總是開著門的酒館。在酒館粉刷一新的房頂上,有一塊用熟銅打造的“馬蹄鐵”字樣的招牌。進到這裡,你就來到了這個城市最充滿活力的地方。在這裡你可以聽到最爽朗的笑聲,品嚐到最醇厚的酒漿,把所有讓人憂煩的事情關到門外,去和獨腿的酒館老闆賭酒爭勝,然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像堆爛泥般幸福地倒下。若你早來幾年,或許可以在櫃檯後面看見一個少年狡黠快樂的面孔,那個少年喜歡看著酒客醉醺醺微紅的面頰,看他們語無倫次地大吵大嚷,讓自己的身心徹底放鬆,然後在酒桌上昏昏睡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少年愛上了這種感覺: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每個人的生活不都應該像這些貪杯爽朗的人們一樣嘈雜而幸福著嗎?

現在,已長大成人的少年正徘徊在十字街頭,茫然地凝望著這片熟悉的街景,不知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已流逝的這段歲月。酒館中,他所熟悉和嚮往的生活可能仍在繼續,只需穿過一條街道,就可以走進酒館的大門。

可是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又如此遙遠,讓少年的心中感到自己永遠都會不去了。

那種幸福的喧鬧、放縱的歡樂,被多年來始終圍繞在他身畔的無邊血色浸染得失去了光彩,那平靜如昔的街道恍若一道分離生死的鴻溝,將這端的少年和那端的酒館遠遠隔絕開來,分明地組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那少年正我,傑夫裡茨基德,一個成為了軍人的酒保。

克勞福將軍逝世的當晚,我手持著通行檔案走出了軍營大門。這是三個多月以來我第一次獨自行走在大路上,沒有看守、沒有衛兵,沒有一雙警覺的眼睛始終盯著你的後背,隨時提防著你的逃脫。

從走出大門的一剎那起,我忽然意識到,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俘虜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從這自由的呼吸中找尋一些讓人歡愉雀躍的東西。可那口輕柔的氣息此時卻像一塊大石一樣重重地壓在我的胸口,讓我連呼吸都變得酸楚起來。

我無法忘記這自由是如何得來的,它的代價是一個忠勇軍人的生命。這巨大的代價讓我的胸懷難以舒展,我回過頭,順著身邊這些溫斯頓人垂淚的目光望向克勞福將軍的住處。在一剎那間,我甚至想跟隨著這一道道沉默的人流,去送我可敬的敵國友人最後一程。

乳白色的月光下,兩條悠長的道路在我的眼前鋪陳開來,絲帶般靜靜地向著遠方飄揚開去。從這裡向東,只需要三天不到的路程就可以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