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聽說過‘夜女三更’?”

…… ……

從聽風樓出來往右拐,走進一個叫做“豹子頭”的里弄,就可以看見一個終日滿是笑語笙歌的小樓。

小樓的名字叫“滴夜”。神農鎮的人卻心照不宣地稱它為“爹”。

所以,倘若有人問你“什麼時候去你爹那兒?”,你千萬不要誤會。

夜女三更就住在小樓的樓頂上。

她的名字不在水牌之內,只因她的夜資格外昂貴,對男人也特別挑剔。她的屋內垂著厚厚的簾幕,擺滿鮮花,卻從不點燭。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和長相,因為她三更才來,五更便走,在那幾個時辰內,她會使出渾身解數,讓你□。所以人們給她起了個外號,叫作“三更”。

滴夜樓的老闆是個長著一雙鳳眼的標緻女人,身段纖柔,嘴甜如蜜,名叫“菊煙”。她是見過世面的蘇州人,做生意有自己的一套。知道這裡水陸通匯,行客混雜,滴夜樓的節目也是年年一變,花樣翻新,以滿足眾人的獵奇之心。

人們傳說,三更並不是本地人。因為她出身官妓,說一口純正的官話。至於官妓為何流落到了村頭,無從而知。而真正享受過這位官妓招待的人,寥寥無幾。首先,夜資一次一百兩,已嚇跑了所有的窮人。其次,她的門前有個一人來高的長形方框,用來衡量來者的身高與體寬。對此她有苛刻的要求,總的來說,頭頂和兩肩碰不到方框的恕不接待。寬度超過二寸以內,高度超過三寸以內的可以容忍。超出此範圍的也請就地返回。出得起一百兩銀子的人用這個標準一量,十個也走掉了九個。最後,她不喜歡粗人,每一位來客必須抽籤對詩。抽到上句的對下句,抽到下句的對上句,回答正確方可入內。而那竹筒裡的詩又以冷僻居多,抓耳撓腮、張口結舌者大有人在。算來算去,一月之內也難得一人有此美運。

“你要我去見的人,就是這位夜女三更?”唐潛一個勁地皺眉,“你一向是個規矩的讀書人,幾時變得這樣荒唐?”

“別潑冷水,我可是把我的機會讓給了你。若不是咱倆身材相仿,我又先墊了一百兩銀子,你想今晚見她,門都沒有。”怕人看見,一路上唐潯帶著他只在小巷裡穿梭,“就算如此,也要看你抽籤的運氣。”

“你抽的是什麼?”唐潛問。

“山外青山樓外樓。”

“這就叫冷僻?”

“我抽出來的時候,連守門的丫頭都說這是百年難遇的好籤。天地良心,我竟把這上好的機會讓給了你。你若不好好珍惜今晚的時光,我可跟你沒完。”

“等我回家告訴四叔,看誰跟你沒完。臨走時四嬸還叮囑我,要我好好看著你。”他故意板起臉。

“我要是你我就去。死也要死成個快活鬼。”唐潯嘀咕了一聲。

那是個兩層的小樓,並不高。他聽見自己的靴子踏在樓板上,叮叮咚咚作響。刀傷未愈,他跛得很厲害。明日一戰,他已不抱什麼希望,所以像個臨死的人那樣,他渴望接受某種即將到來的狂歡。

來到門前,掀簾而入,他聽見一個少女的聲音柔聲問道:“是張公子?”

他有些緊張,點了點頭。——為了隱蔽起見,唐潯報了一個假名,他也只好跟著姓張。

“你交了銀子沒有?”

“嗯……我兄弟已經替我交了。”

“可有存根?”

他掏出一張紙遞過去。

“看上去你和他的身材相仿,不過我還是得再量一次,公子不會介意罷?”

“不介意,請便。”

一隻柔滑的手將他引到門邊,他感到一塊橫木擋在他的鼻樑上。

那少女道:“還好,只超過了三寸。”

接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