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窗大炕上,鋪陳著一張天青色錦邊兒竹蓆,小炕桌也換成了小竹桌,竹桌上一隻天青色觀音瓶,插著一把梔子花。天青色窗幔,配著天青色茶具,茶盞中,正散發著陣陣茶香。

羅先生就那樣盤腿坐了上去,一身空蕩蕩的靛藍袍子,在靜逸的花香茶香中,將羅先生顯得格外消瘦。

洛娉妍立在三步遠的地方,微微低下,靜靜地等著羅先生的訓斥。然而洛娉妍低頭垂手的站了好半天,也沒聽見羅先生說話,不由悄悄抬眼朝她望了過去,卻見羅先生端著盞茶,一邊兒輕啄,一邊兒含笑看著自己。

儘管那笑容淡淡的,洛娉妍卻仍是一愣抬起頭來。羅先生便在此刻笑道:“說說,今兒想什麼呢?總是走神。”

羅先生聲音清淡卻不失溫軟,不由讓洛娉妍再次失神。看著羅先生含笑的目光,洛娉妍猶豫了半晌,才終是說道:“今兒一早去送父親上朝,可是等了很久卻不見父親出來,後來去給夫人請安,也不見父親。”

洛娉妍說到這兒,頓了頓,不見羅先生臉上有什麼異色,方才接著道:“想來若非昨兒夜裡父親吃多了酒醉在外院兒,便是與夫人……縱是父親醉在外頭……”

洛娉妍不知該如何說下去,躊躇著停頓下來時,羅先生卻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是擔心老爺,還是擔心老爺與夫人?”洛娉妍張了張嘴,越加不知該如何回答。

前世自己與這個羅先生並無甚接觸,只知道她是個學問極好,為人有些嚴厲的人。今生跟著她上了幾個月的學,倒是不覺得如何嚴厲,但卻仍舊不甚瞭解……

見洛娉妍不說話,羅先生也不追問,甚至都不看她一眼,徑直取了只乾淨茶盞,斟上茶湯推到自己對面兒的位置。方才對洛娉妍抬了抬下巴,輕聲道:“坐下說話兒。”

洛娉妍自是不敢違背,蹲身一禮後,方才挨著炕沿兒淺淺地坐下。又在羅先生的示意下,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色澤清亮的茶汁,眼睛不由一亮,由衷讚道:“好茶!”

亦是在心中感嘆:這羅先生像是沒有別的愛好,也就一本書,一盞茶足矣。真是逍遙自在人!

不待洛娉妍心思飄遠,羅先生便淡淡地將她心神拉了回來,輕聲道:“我不知你為何事心憂,卻也明白在繼母手下生活不易。”

說到這兒羅先生頓了頓,見洛娉妍詫異地望了過來,才接著道:“但女子終歸是要自己堅強才行,一味的祈求庇護,無論所求何人,往往皆是不能夠的。”

不待洛娉妍回神,羅先生再次頓住,抿了口茶,才抬眸望著洛娉妍的眼睛,問道:“娉妍可明白?”

洛娉妍其實很想說不明白,可這話她不敢說,更忘了說!

羅先生很少和顏悅色的與她說話,或者說羅先生就沒有在下學後,與她或是洛妙姝說過什麼。而今日,不知何事竟引得羅先生,與自己說了這許多……還,喚自己“娉妍”!

洛娉妍望著羅先生,抿著嘴並不說話,只下意識的轉動著手中的茶盞,這是上一世養成的習慣。

羅先生見此搖了搖頭,索性開門見山道:“昨日二小姐生辰,你們姐妹二人請假未曾上課,我也就到園子裡轉悠了一圈。”說到這兒,羅先生停下來目光清淡地望著洛娉妍不再說話。

洛娉妍卻已是目光一閃,滿眼震驚的朝她望去:不知,羅先生今日究竟要與自己說什麼!洛娉妍只覺得心中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手心裡更是薄薄的浸出了一層汗。

就在此時,羅先生忽然對洛娉妍笑了笑,那笑容一閃而逝,洛娉妍不確定是自己眼花,還是羅先生真的笑過,但嘴角卻不由自地也露出一絲笑意。

羅先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淡淡地唿了口氣後,特意地放緩了聲音道:“我聽說,夫人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