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杜士儀在信上所言不是別的,正是以吐蕃可能會出兵吞併小勃律之事,請牛仙客於河西閱軍操練,自己同時於隴右也如此這般,以使得吐蕃那一邊疑神疑鬼。倘若能夠顧慮到出兵小勃律激怒大唐,河西隴右再次出兵的後果,也許吐蕃王都邏些那邊的贊普君臣會因此而暫時打消此議。即便仍然悍然出兵攻佔大唐屬國,那麼,朝中天子因此震怒之際,河隴也做好了出兵的預備,如此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牛仙客雖然正在猶疑,但卻是贊同杜士儀大張旗鼓這一計的。

平心而論,儘管牛仙客是因為頗有軍功,這才一路從小吏升遷到如今這高位的,可是,他的長處不在於軍功,而在於能夠把所有的軍務民政都理得井井有條。更何況,看慣了兩國交鋒赤地千里的景象,他打心眼裡不願意輕啟戰端。

所以,對於姚閎這個大膽的重啟爭端的想法,牛仙客是一萬個不贊成,但他因為出身小吏生性謹慎的緣故,素來對下屬頗為寬容,更何況姚閎乃是姚崇的孫子,他就更不會當面直叱其非了,而是避重就輕地說道:“如今吐蕃的動向尚還不明,杜大帥所言閱軍操練,予敵震懾乃是正理。而且,刀兵入庫太久,將卒們也該鬆鬆筋骨了。至於你之所請,且緩再議吧。”

儘管牛仙客沒明說,可姚閎到隴右也已經有一年多了,哪裡不知道牛仙客的脾氣,心裡已經明白自己的提議多半會被束之高閣。告退離去的時候,他不禁又是不甘心,又是鄙薄。

他打心眼裡就瞧不起不過出身一介小吏的牛仙客,可此人偏偏是天子嘉賞,宰輔看重,就連仕途平順青雲直上的杜士儀,竟也對其推崇不已,可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稍稍懂得如何統籌用人,膽小如鼠之輩而已!要不是王君毚那次貿然出兵,最信賴的兩個判官中,帶的不是牛仙客在身邊,哪還有其今日顯赫光景?

不數日,高適便風塵僕僕地從涼州姑臧城趕了回來。一行十幾騎人在鄯州湟水城的北門停下,為首的高適便愕然發現,往日進出盤查無不嚴格的城門旁邊,竟是多了一處臨時搭起的棚子,外頭排著一條長龍,粗略計算至少百多號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的高適立刻命隨從前去打探,不消一會兒人就回來了。

“是隴右節度使府正在募兵。主管此事的,是節度推官薛六郎。”

聽說是在募兵,高適想起杜士儀之前往河州時對郭建的那些吩咐,立刻恍然大悟。至於主管此事的推官薛懷傑,正是隴右鄯州本地人,經史不錯,文采平平,這兩年勤勉有功,故而鮮于仲通和顏真卿先後任了京官,杜士儀就將其提拔了起來。高適與其相交不深,但對於其為人處事,卻還是認可的,因而在馬上稍稍看了片刻便馳馬進城。待遠遠看見鄯州都督府門口,他就只見內中一行人出來,連忙打馬趕了兩步,卻發現為首那人正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王昌齡。

“少伯這是往哪去?”

王昌齡也正好瞧見高適,連忙撥馬過來,笑著打過招呼後,他便眨了眨眼道:“還能到哪去?自然是按照大帥的吩咐,去當我的文霸!”

見高適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他頓時哈哈大笑:“你別瞧我,我可不曾這麼自負,是大帥一時興起送給我的綽號!不多說了,我可得先走了!”

高適來不及多問,只好帶著幾分納罕徑直進了鄯州都督府。直到鎮羌齋前,他見吳天啟這個杜士儀身邊最常見的從者正在門前守著,便知道里頭恐怕還有人在,而幾乎同一時間,吳天啟也發現了他,連忙快步迎了上前。

“高巡官回來了!”吳天啟將食指放在了嘴前,輕輕噓了一聲,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帥正在裡頭接見幾位從河州調任來的將軍,此外還有王將軍和南將軍,已經商議了半個時辰了。”

得知是軍務,儘管自己是隴右節度巡官,這時節進去也不逾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