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要涼了。

唐念感覺自己也要涼了。

視線餘光可以看到倒在不遠處地板上的那雙腳,穿著黑色的工裝束腳褲,機能皮鞋,上面濺上了紅紅白白的物質。

粘稠得像山楂糖稀,白得像擠碎的豆腐。

不能細想,細想就是噁心。

男人領口的對講機還在發出聲音。

“實時彙報情況!”

“怎麼沒有反饋了?收到請回答!”

空氣中漸漸瀰漫上腥臭的味道。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轉過身,走到滋滋冒煙的鍋具旁。

少年的身上依然乾淨清爽,沒有被濺上任何髒東西,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餐盤,上面擺放著烤好的食物。

轉過身,朝她走來,聲音軟軟的,“這些還沒有涼,剛剛那些掉了,已經不能吃了。”

他的聲音總是很輕,是非常動人的清澈音色,語氣中不帶任何的情緒,可他不遠處躺著剛剛死去的人。

好像碾碎了一隻螞蟻,他的眼皮都沒掀起來過。

白皙精緻的面孔此刻落在唐念眼中,比鬼還嚇人。

難道說貓長大了就會殺人了嗎?腦海裡不合時宜跳出黑色笑話讓她一陣眩暈。

一點也不好笑。

窗外還有兩道身影。

僅剩的兩個倖存者組裝起長長的火炮筒,扛在肩膀上,像是要朝少年開槍。

無論怎麼看,都是極度危險的狀況,唐念不相信那隻火炮筒如果在這裡炸開,自己可以倖免。

理論上講,她現在要趕快逃跑才行。

可第六感告訴她,不要動,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她莫名有種直覺,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激怒少年。

尤其是窗外那兩個已經準備扣下拉下火閘的人。

“你到底怎麼了?”

比起外面的不速之客,少年似乎更關心眼前的唐念。

他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不解以及濃烈的委屈,好像唐唸的忽略讓他感到非常難過。

他順著唐唸的視線方向看去,眼中閃過微微的氣憤。

“是那些人,你才這樣的嗎?”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天真的殘忍,“我讓他們安靜點。”

原本吵個不停的對講機裡的聲音忽然消失了。

再響起時,那頭的背景音變得嘈雜。

“教授!有東西爬過了防禦牆!正在入侵新城!”

“外圍是低等公民區,是否要放棄!”

“教授!新城內部有人變異!”

“正在攻擊普通居民!”

窗外的人領口也彆著相同頻道的對講裝置,揚聲說,“是病原體,一定是它做了什麼!”

“瞄準,開火!”

拉下火閘的瞬間,玻璃頃刻碎裂,唐念甚至能看到火炮的尾焰在空中劃過一道極其耀眼的弧線。

少年面無表情地抬頭。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掀起一片片火海。

唐念捂著心口臉色發白地跌坐在床墊上。

明明滅滅的火光映在臉上,快要將她吞沒。

外面傳來驚叫。

“救命……”

一隻手貼在玻璃上,黑紅色的掌心留下一道長長的手印。

唐念認為自己此刻不該回頭。

可是好奇心害死貓。

半邊露臺塌陷,走廊生生炸斷,兩個人墜在火海里的人正在以極其殘暴血腥的方式死去。

少年揮手的動作像在揮開煙塵。

收回手,他看向唐念,另一隻手安穩地端著托盤。

托盤裡還有烤熟的食物。

唐念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