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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鷲曼(Fogelman),但被艾力斯島移民局的某官員截去字尾,於是只有一個G的佛格變成我們家族的美國姓,第二個G則是到了一九○七年才加入(變成Fogg)。舅舅說佛鷲(Foge)是一種鳥,我喜歡自己姓氏嵌入一隻鳥的那種感覺。想像某個英勇的祖先真的能飛翔。劃破迷霧的飛鳥,我常這麼想,一隻大鳥,飛越海洋,不曾停歇,直抵美洲。
月宮 1(2)
我一張媽媽的照片也沒有,所以很難記住她的樣子。不管什麼時候想到她,我總是看到一個深色頭髮、矮矮的女人,手腕細瘦得跟小孩子一樣,手指秀氣又白皙,然後常常突然間,我會想起被那些手指觸控的感覺有多好。她看上去很年輕,總是很美麗,也許她就是那樣沒錯,因為她死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九歲。我們在波士頓和劍橋的許多小公寓住過,我想她應該是在某個教科書公司工作,雖然當時年紀還很小,搞不清楚她的工作內容是什麼。記憶裡最鮮明的畫面是兩人一塊去看電影(蘭道夫·史考特的西部片和《世界大戰》、《木偶奇遇記》),坐在戲院的黑暗中,想辦法一邊手拉著手一邊吃爆米花。她講的笑話總讓我咯咯發笑,但這情況很罕見,只有黃道吉日才會出現。她多半是恍恍惚惚、自個兒生著悶氣。有好幾次,我可以感覺到她真實的憂傷,感覺像是她正和某種龐大的內在混亂搏鬥。等我比較大了,她更常把我留在家裡給保姆帶。不過,我到她死了很多年以後才瞭解,她的神秘離家意味著什麼。但不管是生前死後,關於我爸的那部分都是一片空白。那是我媽惟一不談的事,不管是哪個時候提起來,她沒松過口。“他早死啦。”她是這麼說的:“在你生出來以前就死了。”家裡沒半點爸爸存在過的證據,沒有照片,連名字也不知道。因為少了藉以想像的東西,我乾脆把我爸想成黑頭髮的巴克·羅傑斯(美國五○年代十分受歡迎的漫畫主角),一個跑進第四空間卻找不到回頭路的太空旅行者。
媽葬在西坪公墓,埋在她父母親隔壁。喪禮一過,我就搬到芝加哥西區和維克托舅舅住。剛開始的情形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我顯然常懨懨地四處閒晃,一到晚上就跟十九世紀小說裡那種可憐兮兮、無父無母的主人翁一樣,吸著鼻涕、抽抽噎噎的入睡。有次,維克托認識的某個蠢女人在街上碰到我們,介紹我的時候,她哭了起來,用手帕輕揩眼睛哽咽著說,我一定是那個不幸的艾蜜麗的愛情結晶(譯按:love child,意即私生子)。儘管沒聽過這詞,但我分辨得出來它暗示著什麼可怕倒黴的事。我問維克托舅舅那是什麼意思,他發明了一個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答案。“所有的小孩都是愛情結晶喏。”他說:“不過,只有最棒的才夠資格這麼叫。”
我媽的哥哥是個四十三歲的單身漢,瘦瘦長長的,有個鷹鉤鼻,以吹奏豎笛為生。他跟佛格家的所有成員一樣,也有漫不經心、愛作白日夢的傾向,還有突如其來的脫線行為以及漫無止盡的遲鈍懶散。剛成為克里夫蘭交響樂團團員時,他本來前途似錦,但終究沒能克服這些特性。預演時睡過頭沒去排練,沒打領帶就上臺表演,還有一次肆無忌憚的大講黃色笑話,給保加利亞籍的樂團首席聽到。被炒魷魚後,他待過好幾個次級的交響樂團,每況愈下。一九五三年回到芝加哥,他學會接受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涯。一九五八年二月,我搬去跟他住時,他正開班授課教新手吹豎笛,還同時在何威·唐恩的“月光心緒”裡演奏,那是個小爵士樂團,在婚禮、堅信禮和畢業派對上巡迴演出。維克托知道自己沒有雄心壯志,也知道這世上不是隻有音樂而已。實際上,事情是如此之多,他往往淹沒其中而不知所措。他就是那種老在做事的時候想著其他事的人,所以他沒辦法好好坐著練習吹一小節的豎笛而不去思考破解棋局的招數,下棋的時候又不能不去想芝加哥小熊隊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