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你早些回家吧,不用送我去白叔叔家。我來過京城,自己能找著到路。你這兩天趕路,勞累,傷還沒好,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他搖頭,只說:“我和你在一起,才覺得輕鬆快活。回去……”

我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白菜和粉條一下從筷尖上滑脫了。

是啊,那樣的家——那樣的父親,他不願早回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換成是我,早早離家出走了,絕不受那樣的傷害和欺辱。可是他不同,他還有母親在,他怎麼能撇下母親一走了之?

我不知該怎麼勸他。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也能猜出他的想法。

他想出人頭地有所作為,只怕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他**。他要堂堂正正的站在文家人面前,讓他的母親受人尊敬——這目標他總有一天會達成的。而在那之前,他只能蟄伏,他的母親……也只能忍耐。

剛才還覺得味道很鮮的菜現在吃起來味同嚼蠟,我掏出碎銀子來會了賬,把斗篷繫好,戴上風帽。

有人從樓上下來,聽著腳步聲,也是練武的人。一個輕盈細碎,是個女子,另一個……緩而從容,文飛轉過頭去,我沒太在意,只匆匆看了一眼,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年紀都不大的樣子。

“走吧。”

風比剛才小了些,雪卻更大了。一片片雪花如鵝毛般,輕盈而紛亂的飄落。遠遠的,燈火一點點亮起來,淡橘色的光點在雪夜中看起來既柔和又溫暖。

我們幾乎穿過了大半個城,到了白叔叔家的門外頭,已經有穿青緞棉袍的僕人等在門前,看見我便迎了出來。

我前次和父親在這裡住了幾日,那人我認得,是白叔叔很倚重的大管家。

“權叔,怎麼你在這兒等我?雪這樣大,天又冷。再說,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白權笑著說:“巫寧姑娘是貴客,我能先一步出來迎著姑娘,心裡只覺得喜歡,旁人還得羨慕我有這個面子呢。”他轉過頭看著文飛:“這位……”

“這是文飛,他送我過來的。”

白權客氣地招呼:“有勞文公子,快請入內奉茶。”

“不必了。天色不早,我也得趕回去,不然宵禁了總是麻煩些。”他看著我,輕聲說:“明日我只怕出不來,後日我過來接你們過去。”

“你若不方便,我們自己也能尋去。”

我心裡不捨,卻也知道不能再挽留他。

白權識相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你進去吧。”

我搖頭,低聲說:“我看著你走。”

他笑了,有些無奈,有更多的戀戀難捨,可他還是點頭說:“好。”

我看著他大步走遠,雪一片片地飄下來,擦著眉梢掠過。

他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終於轉過了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白權說:“姑娘進去吧。”

我點點頭,同他一起進去。

上次我來時是暮春時節,宅子裡外一片深綠淺綠,花事到了尾聲,庭院和花園裡還有許多荼蘼花,卻正開始綻放。

我曾經很奇怪,為什麼有人會在宅子裡種這種花,人們常說,“花開荼蘼”,那結尾並不完美,讓人有一種曲終人散的淒涼末路之感。可白叔叔說,開到荼蘼花事盡,那並非荼蘼的過錯。正相反,旁的花都謝了,它卻剛剛要盛開。荼蘼花香氣淡雅,可以採做香露,結了果實還可以釀荼蘼酒。我當時只覺得,不愧是父親的故交好友,也對制香和釀酒興趣濃厚。

父親也是這樣,春夏時節採集的花露做給我做頭油和香露水用,到了秋冬的時候,又常會釀些果酒。父親釀的酒裡我最喜歡一味紫果酒,是用山裡野生的一種叫不出名字的野果釀的,那果子大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