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原生,浮生這一暈,外頭花草的生意擔子便落在了他身上,同時兼顧著管理谷中向外流通的貨物,還擔心著弟弟,形容也是憔悴不堪。

他雖沒見著,卻也能想象。

見尤清洄沉沉的站在那裡,羅度便知,沒有好訊息。原先乍一見到清洄時眼底薄弱的光亮漸漸熄滅,沉默著朝尤清洄微微頷首。

尤清洄輕輕點頭,便不再看他,竟是直接躍起,向幽林疾馳……

灌了口酒,那些帶著酒氣的水流像是小刀子,一路從喉腔割到胃底,火辣過後竟起了絲絲酥麻,這是一種近乎自虐的快感,足以麻痺人心。

難怪說酒能燒愁,好像有那麼點道理。也不知灌了多少,尤清洄暈乎乎的想。

他恍惚覺得自己的酒量又好了,喝了這麼多也沒倒,又彷彿覺得,他早就醉了。

尤清洄撐不住愈發沉重的腦袋,驀地往雕木桌上一倒,手臂掃過桌面,桌上物什掃落一半。

酒壺酒杯應聲而碎,伴著脆生生的瓷器破碎聲,尤清洄迷糊的腦子清醒了些,搖搖晃晃的趴到地上,耳朵貼著地面仔細的聽,只聽得‘呼呼’的風聲,困惑的歪了歪頭,指腹蹭了蹭木製的地底,感覺有些溼漉漉的,將指尖湊至眼前,白生生的,好像就是皮肉,得不到要領。

看了半晌,看得快成了鬥雞眼,尤清洄倏忽眼前一亮,一拍腦袋——是了,他方才蹭得是指腹,看得卻是指背!

於是樂呵呵的用指背也蹭了蹭那溼漉漉黏糊糊的液體,這才放至眼前,觀摩了片刻,眨眨眼,這紅通通,好像是血嘛……

等等,尤清洄身軀一顫,酒醉的腦子登時轉醒了,神志理智智商一股子回了本體。

原來那桌上並非只放著那一壺燒刀子和幾個酒杯,更有尤清洄用來盛血的杯子,方才一股腦被他拍飛到地上,血水與酒水相融糾纏,原先鮮紅的血液竟以可觀的速度暗了下來,顏色漸漸變深,半盞茶後,血水停留在正常血液顏色範圍內。

任誰也沒法輕易相信,這種讓人極為頭疼的毒藥的解藥竟是如此之簡單,簡單到讓人難以置信。

尤清洄只覺心跳頓了頓,半晌後瘋狂而劇烈的鼓動在胸腔,尤清洄屏息等待結果,待血水色澤不再變化,便伸出輕顫不止的手,幾欲接近地面時,忽然一個用力,狠狠的蹭了一手掌的血,在確認血液的顏色的確恢復正常時,這才大喘了口氣,軟倒在地,看著與鼻尖咫尺距離的一地碎渣殘液,尤清洄緩緩的彎起了嘴角,一滴淚驀然自眼角滲落,片刻後,再無痕跡。

……

急急的抱著一大罈燒刀子衝進浮生房間,驚得趴在浮生床頭瞌睡的羅度立時跳了起來,刀劍相向。

尤清洄沒理他,酒罈往床下一放,壇中酒水左右…傾搖,落了一地的酒漬。拉過浮生的手,舉刀就割。

羅度眉心一跳,“你這是……”又見至地上的酒罈,再看看尤清洄心急的模樣,隱約明白了什麼,眼中湧動著激動狂喜,喉間‘咕咚咕咚’作響,愣是發不出一個音,竟是一時忘了如何言語。

尤清洄放了血,倒了酒,將酒杯放在朱漆紅木桌的正中央,與羅度趴著一起屏息觀察。

眼見著方才在林中那一幕清晰放大的呈現在眼前,兩人心中頓時歡騰鼓舞,烏雲密佈的天空霎時晴空萬里,找不到一絲腌臢的痕跡。

“快,”尤清洄推推已被狂烈的驚喜衝昏頭腦不知所措的羅度,“把恭叔原生都叫起來,再找幾個伶俐的丫頭,準備給浮生……”尤清洄頓了頓,平復了顫抖的音,“解毒。”

已是入夜,谷中俱寂,萬籟陷入深眠,黑暗侵襲,籠罩天地,無邊不盡。

暗夜中,唯有一盞燈火孤獨佇立,微弱卻執著,燃燒在漫漫寒夜中,無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