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默然轉身,彷彿和包小娜不曾交談過。

包小娜展開被圓珠筆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張,看得出寫的時候很倉促,不過這些文字究竟想要表達什麼呢?她望著眼前被打入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們,慢慢放下成見與不適感,去融入白辰逸的過去。她重新播放白辰逸的錄音,從描述中一點點接近他所知所想,以及他每天睜開眼便要面對的世界。聽著他娓娓道來那一段非同尋常的經歷,彷彿他就在附近,指點著她一步步走近他的故事。包小娜輕輕閉上眼,腦海中不斷湧現著一個個獨立的片語,努力將它們串聯起來。她開啟錄音筆,向著前方滿是病患的花叢緩緩走去。現在她是白辰逸,眼前所看見的一切都是三年前最後的一天:

‘又是一個無聊的下午,翹首以待即便是數斷了手指,父親依舊沒有出現。他是在埋怨一個丟盡他臉面的兒子?還是因為那個花枝招展的小情人,不滿我的存在?只要沒有我,父親一大筆財產肯定會被其他人繼承。因為我還活著,哪怕我是個瘋子,父親還是要施捨給我一些零頭。那個女人會不滿意吧?’

‘醫院給我們活動的空間真的太小,小到轉個身都會被一堆瘋子圍住。他們試圖拉我走進他們的團伙,可我和他們不同,我不會學有的人拿著一個假電話,卻故意在大家面前播報著不可能發來的手機簡訊。看他洋洋得意的嘴臉,還以為大家會羨慕他有親人掛念,從被送到這裡開始,我們早就是一群被社會遺棄的孤兒,不!是畸型,並且隨時會威脅到正常人生活的瘋子。我撥開他們妄想拉住我的手,半個字都不屑浪費,快步離開這個怪圈,安安靜靜地坐在遠處的長椅上。蘭花叢附近太多哀怨的女人,那是她們的地盤。’

‘這裡屬於我,不開花的木棉花平凡得有些醜陋,他們害怕坐在下面,擔心樹上掉下落葉或毛毛蟲什麼的。在外人眼裡,他們自己才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爬蟲。可我喜歡這裡,因為左前方能看見出去的鐵門,只是每天見到陌生的臉孔進進出出,卻很少看見熟眼的。當然,除了這裡的護士和醫生。’

‘我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不想說什麼,只想舒舒服服的呼吸空氣。可懷裡接滿了秋風掃下的木棉絮,眼睛盯得都開始脹疼了,熟悉我的人一次也沒有出現過。這時有護士扯高嗓門大聲叫喚我們要吃藥了,要回大病房了,要吃飯了等等瑣碎得讓人生厭的規矩。我比他們聰明,這顆樹很大,足夠藏住我的身體不被護士一眼發覺。正當我竊竊生喜以為躲過了追捕,卻忽然發現右前方有個護士看見了我。她一向很同情我,也很喜歡對我笑,現在她偷偷別過臉假裝沒有看見我,可嘴角暴露出的笑容,分明譏誚我的伎倆低下。’

‘我最終還是被發現了。我惡狠狠地瞪著她,十分厭惡這張虛偽得只懂得裝笑的假面具。可下一次我還是會坐在長椅上,也許哪天我會離開這裡,至少這一刻我如此眷戀它們。仰靠在木棉花身上,仰望著泛藍的天空;對面的榆樹枝懶懶散散於風中輕擺,微黃而濃密的樹葉宛若簸箕,將裝進來的陽光一點點曬下來,還給了頑強的小草。夕陽斜照,活動的時間又快到了。這時有人在後面喊我的名字,回過頭看見的卻是他,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我已經在這裡留下了秘密。終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真相。’

就在石凳的下方,包小娜忽然摸出像是箭頭的標誌。驀地一陣微風掠過,捲來一些不知名的紅花掉進包小娜懷裡,恍惚間有個人坐到了她旁邊,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從她懷裡拈走一朵紅花。包小娜好奇地望過去,一個和曹毅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