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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龍川流不息的車道發起呆。靜默的兩人,仿若再陌生不過的兩個個體,由著緩緩行駛的車輛將各色燈光投射在他們臉上,映得面頰忽黃忽白忽紅,眨眼望去,就像是兩張浮誇且不真實的人皮面具。本就不耐煩的包小娜再也沉不住氣,很快站起身,卻被顧北厚實的手掌拽了下來。
顧北一動不動地注視前方,回味著說:“從前我最喜歡置身在一片嘈雜中,越熱鬧的地方,我越容易獲得興奮。我實在受不了孤獨的感覺,就像我耐不住一丁點的寂寞。而我在欣賞的時候,最需要的是一個觀眾,所以你得留下。”
“太晚了,我得回家。不然家裡人會擔心。”包小娜縮回手。
“有人擔心真好,這種感覺很自豪吧?”
“不懂你說什麼!你快回去吧,這麼晚了,你女朋友肯定也著急呢。”
“我沒有女朋友。”顧北怔怔地望向包小娜,“就和你一樣。或者,我們交往看看?”
“又在胡說八道!”
“兩個單身男女走在一起有什麼不可以?及時行樂難道不應該?”
“我是不信你沒有人惦記。”
“我也不信你沒有人惦記。”
“誰會惦記我?”
“我就會惦記。一直都惦記。”
“我知道你是誰。”
“誰?”
“在嚴虹家的走道上,我們見過。匆匆一面。”
“那真是湊巧,所以說,我們是有緣人。”
“確實有緣。那麼有緣人,明天見了。”包小娜不願意和他對視。顧北的眼神永遠飄忽不定,似乎從來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可她偏偏能感受出裡裡外外都被他一雙眼盯實,且寸步不移。而他戲謔的口吻越是漫不經心,她越是覺得毛骨悚然,因為顧北沒有心:胸膛僅是空蕩蕩的一個窟窿。沒有任何填充物的,洞。
在包小娜搭乘計程車離開,她特意扭頭朝後車窗看了看。顧北還在原地,依然坐在花壇邊輕輕低笑,等包小娜回過神的一剎那,視線再次與他交集。
這一次,她沒有移轉目光,而是從他臉上解讀出更多的資訊:分分明明的孤寂,無窮無盡。
顧北的眼神一直在包小娜腦海中迴旋,她無法忘記這雙眼,想到離開嚴虹家,那個一直尾隨其後藏匿在走廊的影子。她思忖了很久,主動給嚴虹掛了一通電話,直接問到顧北的事情。
嚴虹在電話中始終支支吾吾,沒有挑明與他的關係。當包小娜繼續追問顧北的身份時,嚴虹那一頭的電話猛地掐斷,‘嘟嘟嘟’地忙音厲聲叫囂。片刻,一條簡訊發過來,還有一條簡訊發過來,緊接著又是一條!連續的幾分鐘裡全部都是簡訊提示音,在深夜如一個個密集擲出的手榴彈在包小娜耳邊不斷炸響。
‘小娜,救救我!救救我!’
‘小娜,救救我!救救我!’
‘他要殺了我!’
‘他要殺了我!’
……
包小娜不停翻看資訊,不停被驚悚的字眼炸得血脈賁張,最後想也不想直奔向嚴虹的家。等到包小娜趕到門外時,發現嚴虹的房門虛掩著,裡面透著淺黃色的光。
她推開門,喊了喊嚴虹的名字,空無一人的房間只有兩盞高立的檯燈亮著。燈罩上的水墨畫被內裡柔和的光芒填充得異常飽滿:一片片玫紅的花瓣,一根根翠綠的枝椏,兩隻交頭接耳的畫眉,鮮活得仿若一幅會流動的畫卷。畫眉的眼珠是鮮紅的,像極了古時少女胳膊上的守宮砂;耀眼,奪目,還透著些許明目張膽的企圖。在包小娜眼中的是這隻讓她浮想聯翩的畫眉,心裡想的卻是那個高坐太平間櫃頂的葉欣梧。儘管只是她的幻想,可葉欣梧給她的感覺便如那樣——美得張揚跋扈,渾身散發著藏不住的狂野。
嚴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