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槐跟鄭氏對視一眼,點點頭,覺得這個田夫子話說得很中肯。

張槐咳嗽了一聲道:“夫子這話說得很對。紅椒,你可要記住了,不然往後吃了虧才曉得厲害。板栗,你們該去看書了。山芋,你們幾個小的先去跑幾圈,再睡覺。”

眾人聽了,忙一鬨散去。

鄭氏跟張槐陪爹孃又說了會話,才回去後院。

綠葉幫香荽洗漱後,送到鄭氏屋裡。

張槐抱著閨女進入裡邊套間,擱在床上。

鄭氏彎腰幫她脫衣裳,見她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輕笑道:“就困成這樣!”

香荽忽地伸出柔軟如麵條般的小胳膊,一把摟住鄭氏脖子,嘟著小紅嘴兒咕噥道:“娘!你甭氣了……我往後……不吃螃蟹了……”

聲音含糊而軟糯,漸低下去,那長長的睫毛已經蓋了下來,再也掀不開了,手胳膊也跟著松下去。

鄭氏一愣。看著面前的小人兒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原來,這小人精什麼都曉得,怪道平常最喜歡說話的,剛才卻沒吭聲。

香荽並非有多懂事,會看人眼色,她不過是憑著直覺。覺得孃親生氣了。

香荽一直是鄭氏親自照顧的,之前晚上也都跟著她睡,小女娃哪怕是在睡夢中,也能感受到孃親對她的溫柔呵護,怎能覺察不出孃親今晚的異樣?

即便這異樣並無惡意。也足以令小女娃心下不安和惶然了。

因此,當鄭氏偷瞄她時,她愈發害怕。卻不敢轉頭看她。

到底還是年紀太小,瞌睡一上來,半醒半睡間,聞見娘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覺得安心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嘟囔出了心裡話。

張槐忍不住笑了,瞅著自個閨女讚道:“我說你不用擔心麼,她就是故意的。咱閨女就是聰明。你見誰家娃兒能有這麼機靈。繞著彎兒把螃蟹吃到嘴的?”

鄭氏見他一副得意的模樣,微嗔道:“你閨女對你用心思,你好有面子哩?”

兩口子輕聲說笑著。出了屋子,囑咐綠葉看著香荽一會兒,他們又去小蔥屋裡。看她身上好些沒。

小蔥還沒睡下,正歪在床上看書。

小草坐在外間的圓几旁做針線,油燈閃著柔和的光芒,屋裡一片安寧,甚而能聽見隔壁劉蟬兒和秦淼的說笑聲。

見爹孃過來,小蔥忙說自己沒事了。

等他們坐下後,說了香荽妹妹的事,不禁笑起來。

鄭氏便問,當年她是如何跟她和板栗說《三字經》裡面綱常的。

小蔥笑道:“還能咋說?不就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那些,說家裡邊人都要和和氣氣的,方才像個樣子。”

鄭氏愣了會,忽地醒悟過來:往常她對這些綱常孝道是有些排斥的,仗著生活在鄉野,便按自己的模式教導兒女;如今,情勢變了,她教的時候,側重點也不同了,難怪香荽會挑出這點來說話。

為何會這樣?

張家有人做官了,家業也大了,清南村多了個書院,鄉里小兒們都去上學了,這種情勢下,思及幾個閨女將來的婚姻,她如何敢不小心教導?

須知這世上最可怕的乃是“人言”,世情規矩之下,若被人揪住錯處,無論男女,皆無法於世間立足。

小蔥見娘面色愣怔,“嗤”地一聲笑了,道:“娘,你甭想那麼多。香荽壞的很,咱家就數她最鬼了。你信不信,要是你問她,像萬元奶奶那樣長輩可好。她準會說,長輩不慈,這也是不符合三綱五常的。”

張槐聽了連連點頭,覺得他家小閨女肯定會這樣說。

鄭氏也忍俊不禁,遂放下心來,跟小蔥說笑幾句,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日早晨,葫蘆上學前,猶豫了一下,對鄭氏道:“姑姑,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