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是第一次那麼安靜呢。

我那顆躁動的心,都快要淹沒在淚水裡。可我不敢哭,只好默默嚥下,堆積在心裡。他不願意看見我哭的,他不願意看見我頹廢的。他做這麼多,不就是希望我開開心心的嗎。

山神廟再也不會有浮生的聲音了,我再也聽不見他的笑聲,看不見他的笑容了。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生活還不到兩個月,這短暫的時間,經歷了我人生的所有波折。可從此以後,我再也找不到比那些天更高興快樂的時候了。

當我快要在酒香裡入夢鄉的時候,猛然想起了那個錦囊。

我把錦囊放在口袋裡,日後就只能靠這個寄託哀思了。按山神廟的習俗,浮生的所有衣服,他的劍,他的髮簪,都要一一燒燬。他留給我的,也只有記憶了。

我輕輕地開啟那個錦囊,裡面放著我這生的全部寄託和思念。可我沒有想到,裡面竟是一顆植物的種子。

“銀杏樹?”琴沫沫一眼就認出了。“上面……有浮生的氣息。”

我端詳著,原來,浮生許下的願望,是要來世當一棵生長在山神廟的銀杏樹啊。也對,這一生,他漂泊著,也是很累了。

“樹有根,生不移。長相守,蔭下棲。”我輕輕念著錦囊裡一張紙條上面的話,一眼便能認出那是浮生的字跡。

其實,他早就預測有那麼一天,我會識破他的全部安排。我一直以為自己會醉生夢死地活著,其實不然,當真正把選擇放在我面前時,我寧願痛苦地清醒著。

這一夜,像一輩子那麼長,我直至喝醉才呢喃著睡去。

半夢半醒,只不過是我自己以為自己睡去了。

而明天,便是山神廟的新一天了——穿越將近千年,第一次沒有浮生在山神廟的日子……

【後記】

山神南安啊,信女浮光,我想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許願,因為這次,我想以我的生生世世來交換。我想我這生,都不會再有心願比達成這個更強烈了。

我此生將會渡所有來山神廟尋求救贖的人、妖、神,卻最終都渡不了自己和浮生。

和他的美好時光都像極了湖面上的浮光,如此美好,卻轉瞬即逝。

日後的日後,千秋的千秋,都讓我和他在此廝守吧。

浮生的山神,山神的浮生——

“我和你,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永遠永遠……”我低頭親吻過那個錦囊,任由眼淚封住我的嘴,把我的千言萬語,都埋沒在了往後的人生裡。

我以為我會在日後常常想起他,常常幻象若如今他在如何,我們會幾個孩子,孩子們會不會繼承我們在山神廟的工作。

可當我垂幕之年,白髮三千,坐在一個高大的銀杏樹樹蔭底下默默回首我的一生時,才發現,我也沒有多思念他。

或許是習慣了,我的老年之際,常常被阿嫿女說我越來越像南安的性格。或許正是如此吧,南安和浮生之間愛情,淡如水,卻涓涓不止。只有少女時的我,才認為愛情必須要轟轟烈烈,生死相依。

“浮光,下個月的今天,琴沫沫要和言清子一起回來呢。你也別常常坐在樹下,有空就多走走。”阿嫿女站在我身邊說著。

“是啊,浮嫿,我都忘了呢。真是老了,老了。”我坐在搖椅上,感到記憶在回放。

如今吶,阿嫿女是山神廟的祭司,取名“浮嫿”。一是想莫忘了那些過往,二是跟南山神廟的字派。

琴沫沫也在三十年前成為散仙,我可如何也不讓她留下,嚷著要言清子先帶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決定。

李子文在五年前去世了,渡完了他在人間的劫,回去繼續當神官了。去年,他還騰雲駕霧地探望了我。

而枸杞如今呢,在默默守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