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來。林平身穿一件蘭色燈芯絨休閒西裝,下身是白的牛仔褲。精神抖擻派頭十足又有幾分儒雅,剛修理過的頭髮使他看上去顯出幾分略帶誇張的年輕。李浩其實在林平未喚他之前就看見他了。竟沒認出他是林平。山妮恍惚間覺得此人似曾見過,恍惚過後是驚醒。林平正踩著殘酷的步子一步步走近,感到自己和周圍的世界都悠悠地晃了一下。山妮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個錯誤還未來得及修改,如果撥腿就跑,這不僅孩子氣而且可能也正是林平的指望。據說有過情感糾葛的人驀然相見最不願面對的不是故作的冷淡不見而是無所謂的又極禮貌的笑,笑裡隔著十萬八千里的冷漠距離。山妮沒想到上帝給了她一個這樣令人極力想逃避的生日。她勇敢地迎了上去以隔著多少光年的距離看一顆顆星星似的面對林平,讓林平在她眼中變虛變成一個從未認識的人。

林平向李浩伸出手,兩人用力地握著,李浩向林平介紹山妮。林平的臉儘管經過短時的緊急偽裝,仍隱隱地不為人知地抽搐了一下。他說,你好,山妮也回他一句你好。

見識的女人很多大都很漂亮很現代,如說林平曾對他們感到有什麼欠缺,那便是她們缺乏一股淡淡的書卷氣眉眼間缺少一種明慧與從容。現在,他感到她們最缺乏的是山妮臉上紋路間的沉靜。如說山妮的容貌有變化,那麼所有的變化都令人賞心悅目令人回味。

閒來無事時,就像集郵,把往日的收藏拿出來翻看,林平也曾把往事翻看,停留最久的仍是山妮與他的那一頁。對那一頁他不敢作長久的停留,他怕那一頁會為非作歹把他弄得臉色慘白—山妮那雙純淨的目光帶著怒色在歲月另一頭瞠視他。

林平的微笑是迫於不得已,沉重老練中仍透出慌亂。山妮丟給他的微笑,坦然又無謂,仿如不曾相識,這種微笑與鳥瞰似的目光其力量勝過無數個耳光,耳光抽疼的只是耳朵與臉面,而桌前燈光下端坐於李浩身邊的山妮,那種表情那目光,像一根遠遠甩過來的鞭子嗖嗖發出冷風,摧毀他的目光與言語,他感到自己從未如此畏縮過。

林平其實很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李浩看著健談的林廠長一時變得有些木納拘謹,以為他是一個極容易為女人動心動情的君子,這頓飯無疑吃得極艱難,了草。

林平感到自己失去了言語的能力,至始至終沒與山妮說一句話,想說,不知說什麼好,也說不出。

林平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場景與山妮闢面相逢。

過分的難堪與尷尬將會導致惱怒,尤其面對一個曾經抽過你耳光的女人,尤其是面對她冷冷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

林平與李浩爭執著買單,在他倆爭執著互相手忙腳亂掏錢的過程中,三妮掏出三百元錢遞給收帳小姐說,林廠長,今天是我生日,怎麼能讓你掏錢呢。

山妮的行為與言語無疑又銼子似的挫傷了林平,隱含於心的惱怒,陡地上升變為受到了侮辱,總之,他感到他今晚於無趣之外受到了侮辱。

走出如意酒家大門,街面上車水馬龍,街燈靜寂地照徹著夜的喧譁,各式燈光閃著剌眼的圖案。

林平與李浩握手相別,山妮的目光急促掃了他一眼,又投向燈火闌柵的夜的深處。

看著山妮挽著李浩的臂彎,迎著夜風,走向回家的方向,林平受到的侮辱又添進了幾絲怨毒。他的目光充滿血紅的惡意。

第五章 裂痕

伴以更幽柔纏綿的曲調,一張窄小的床上,兩具赤裸的身子正擰扭在一起。女的發出一陣陣輕輕的呻吟,男的猛力地施加他所能做出的動作。林平關上那扇門,兩手交叉於胸前,以一付鑑賞家的口吻與神情說:多麼地富於激情呀,李經理在自己的床上是不是也這樣,你是不是也發出這樣的呻吟。我記得你總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