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不論是獸吼還是漁號,丁三吉就沒聽到一個完整的聲音,剛剛聽到聲音,那聲音就已經被甩下,餘聲就消失不見了。

西丁鄉也在九燕鄉的西南方,恰好要穿越九燕鄉,一路上遇到了許多的村民,聽到嘩嘩水響,就在岸邊行禮呼喊,可見子柏風極受愛戴。

丁三吉也忍不住想,如果鄉民也如此愛戴自己,那就好了。

轉念又搖頭苦笑,恐怕他們不罵自己就好了。

一刻多鐘,雲舟就穿過了九燕鄉地界,前方西丁鄉已經遙遙在望。

“就在那處碼頭上岸吧。”子柏風看到前方有一處碼頭,讓兩隻錦鯉放緩了速度,緩緩靠了過去,若是這樣直衝過去,怕是帶起的水浪會沖垮碼頭,撞翻漁船。

“這裡是我西丁鄉西丁鎮的碼頭,從這裡向前再走兩裡地,就是西丁鎮了。”丁三吉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往日裡在路上蹉跎半天的路程,竟然一刻鐘就到了。若是在丹木神樹生長出來之前,一路怕是需要一天的時間,那個的顛簸的滋味,他可是不想再嘗試了。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丁三吉甚至也想要弄一艘船,逮倆大魚拉船了。

兩隻錦鯉沉入水下,拉著船緩緩滑行到碼頭邊,似乎就是一艘普通的船隻。

碼頭上有許多漁家男女正在織網曬網,還有一些苦力正在扛活,向貨船上搬運東西,一聲聲喊著號子。

那些漁家男女等人圍成一團,一邊忙活,一邊看著什麼,隱約有鼓聲傳來,幾聲小鼓,很有節律。

“有賣藝的?走,去看看。”子柏風抬腳上了岸,丁三吉聞言叫苦不迭,連忙跟了上去,走在前面。

遠遠看去,看不真切,就看到裡面有一個木架,架著紅漆皮的小鼓,鼓槌起起落落,節奏感很強。再近點,子柏風就看到,那人群裡面,竟然是一個布衣的女子,女子的面上抹了胭脂,兩隻臉紅的像是猴屁股,有點超出子柏風的審美極限,但是仔細一看,全是一個姿色不尚可的年輕女子。那女子身上x形綁著一根布袋,背後還揹著一個小娃娃,扎著兩個丫丫辮子,滴溜溜兩隻眼睛四下看著。

敲了一陣鼓,就聽那女子開腔唱了起來,聲音沙啞,卻別有風味。

“說丁鄉,道丁鄉,丁鄉本是好地方。

自從出了丁三吉,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戶人家賣騾馬,小戶人家賣兒郎,

奴家沒有兒郎賣,身揹著花鼓走四方。

看前方雪白茫茫,母女相依守淒涼。

嚐盡人間辛酸事。飢寒交迫淚汪汪。

大地瓜落地咚咚響,破陋的裙子替我藏。

千山萬水有時盡。何年何月回故鄉,

何年何月回故鄉,回故鄉!”

鼓聲鏗鏘,唱詞悲愴,子柏風聽了,幾乎立時就回憶起自己和父親一路逃荒時的樣子來,差點潸然落淚。

子村……怎麼樣了?當年逃出來的人怎麼樣了?

一曲唱完,漁家漢子妹子們都轟然叫好,那女子道:“各位鄉親,我們母女倆近日不求銀錢,就求口飯吃,吃剩的窩窩頭,喝剩的一口湯,能讓我們娘倆活下去就行。”

一漢子道:“妹子,窩窩頭和小米湯我們也沒有,不過這河裡多得是魚蝦,我去給你撒一網,有魚吃魚,有蝦吃蝦,不是我們給你的,是老天爺施捨給你的。”

“謝謝大哥!”那女子感激道,盈盈一禮,有章有法,有禮有節。

丁三吉卻是氣急敗壞,衝進去道:“誰敢去打魚,誰敢去打魚!你們剛才唱的這是什麼?這唱詞到底是誰那裡聽來的?”

這唱詞,卻是把他丁鄉的破敗,都怪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