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扔在床上,開始粗野地去解著她的衣

扣。

她也就一任他的粗野和放肆,由他把自己的衣服扒個淨光,聽從著他每個動作的指令,

仰躺在了床上,兩腿舉在半空。而他就站在床下,粗野而猛烈地插入之後,瘋狂地動作起來,

每次進出,都滿帶著報復的心理,有一種復仇的快感。而正是這種心理和快感,使他內心深

處那種深藏不露的征服的慾望,如同一個不會打槍計程車兵渴望能夠統師千軍萬馬的荒唐意願

得到了實現一樣。他以為,自己畜牲樣的這種即興想來的性事的姿勢和瘋狂,正是對她的一

次極大的汙辱,可始料不及的卻是,這個姿式和牲畜般的粗野,卻給他們彼此都帶來了前所

未有的奇妙。事情的最後,她不是如往日樣從喉嚨裡發出快樂難耐的叫床的呻吟,而是突然

間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血紅淋淋,清脆裡含著暗啞,完全沒有了先前她南方

女人嗓音的細潤和柔嫩。而當他聽到她突然暴發出的哭聲,先是冷驚地怔住,之後他就從她

的哭聲中感受到了小人物打了大仗的勝利和喜悅,感受到了征服她的慾念的最終的實現,甚

至感受到了她在哭聲中對他的求救給他帶來的從未有過滿足。於是,他就變得更加瘋狂粗野,

更加隨心所欲,更加違背章法而自行所事,不管不顧,直到事情的最後,他大汗淋漓,感到

從未有過的疲勞和兩腿的痠軟,完全癱倒在地上,一任自己的聖物沒有兼恥地裸在那一束明

亮的窗光下面。

而她,這當兒並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哭聲,只是順手拿起一個枕頭遮住腿間的隱秘,其餘

身上的每個部位,都和他一樣裸在外面。他們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被大腳踩了的毛主

席語錄和那片玻璃凌亂在他的身邊,像被有意扔掉的垃圾。他橫七豎八地躺著,並不去看她

一眼,只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她也一樣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不去看他一眼。彼此性事

之後的惘然,鋪天蓋地地佔據著他們大腦裡的各個縣市和每一個角落村莊,突然到來的人生

中無所依存的空虛,像看不見的蒼白,堆滿屋子裡每一處的空間,使得他們感到沒有壓力的

憋悶和飄浮的虛空,想要把他們一道窒息過去。時候已近午時,從窗子透過的陽光裡,有金

色的塵星在上下舞動,發出嗡嗡的聲音,宛若蚊子的歡歌。從營院裡傳來的麻雀和班鳩的叫

聲,叮叮噹噹地敲在窗欞上,而疲勞的知了,偶而有了一聲叫喚,則短促而嘶啞,如同孩子

們突然響起、又突然停下的哭鬧。他們就那麼靜靜地躺著,讓時間的流動,也在他們的安靜

中顯出一種疲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沒有扭頭地問了一句,幾點了?像和天花板說話一樣。

不知道,他也沒有扭頭地答了一句,像回答天花板的問話。並且又說,你餓了?

不餓,她說,小吳,我們成了畜牲。

他說,管他是不是畜牲。

她說,你從哪學來的這些?

他問,什麼?

她說,剛才的那個樣兒。

他說,我有滿肚子的怨恨,想解恨就忽然想出那樣的法兒。

她問,恨誰?

他說,不知道。

又問,是恨我?

他說,不是。好像不是。

她說,我也恨。

他問,你恨誰?

她說,說不清,就是有些恨。

靜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