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力前奔,速度減慢,眼看便要被那黑刀射中。

草叢中栽倒的“蠻子”,忽然飛身而起,全力一撲。

黑刀噗地一聲穿過肩骨,在肩骨中嗡嗡震動,刀上竟然附著迴旋之力,要掙脫血肉肌骨的束縛,衝撞而出,繼續傷人!

“蠻子”咬牙,死死抓住刀柄,用盡全身力氣,將刀慢慢拔出。

鮮血噴濺,黑刀終於在她手中力竭,震動停止,蠻子晃了一晃,半跪於地,她勉力用黑刀支撐住身體,回身看去。

戚真思已經越過她身側三丈,半空中回首,眼神驚駭。

“蠻子”卻只看著她臂彎裡的納蘭述。

納蘭述的長髮披散開來,遮掩住半張蒼白的臉,眼睛緊閉,額頭唇角血跡殷然。

蠻子半跪回身,靜靜凝視,眼眶裡漸漸淚水殷然。

……

恍惚裡牆頭有人猛力撲下,帶來少年清爽朗然香氣。

“抱緊我!”

恍惚裡有人竄出地道,朗聲輕笑。

“我來了,她留下!”

恍惚裡嘩啦一聲水響,水面上冒出溼淋淋的他和她,彼此對視,燦然一笑。

灼灼山茶,皎皎碧波,他在流水間低眉微笑,春光只在一人眼底。

……

別了,納蘭。

我亦願你,在我所不能抵達的地方,安好。

……

戚真思身在半空,驚駭的眼神還籠罩在她身上,“蠻子”霍然揮手,染血的五指,在空中一個決然的、不容猶豫的手勢。

“快走!”

必須走,不能猶疑,戚真思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停留或作戰。

戚真思半空扭首,眼底也泛起淚光。

隨即她霍然扭頭,身形一縱,決然而去。

蠻子半跪回望,一直盯著她臂彎裡的納蘭述,眼見戚真思揹著抱著,拼命越過重重黑暗,消失在地平線上,唇角微微彎起。

一個悽然而滿意的,笑容。

身子一軟,頹然落地,她伏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低低咳嗽。

“混賬!”高近成掠過來,怒髮衝冠,一腳將她踢了個筋斗,重重落地,鮮血噴濺,她竟沒有暈去,反而一眼瞟向轎子,一邊咳出血沫,一邊低低嘶啞地笑。

“來呀……來……呀……”她挑釁地仰起頭,看著高近成,“來殺……我呀,怎麼……沒種了?”

“好,你有種!”高近成氣極反笑,反手一拔背後彎刀,“我便殺了你!”

她笑,越發得意,還努力地支肘在地上挪了挪,想讓脖子離刀更近些。

高近成看這人詭異神情,眼神掠過一絲疑惑——這重傷垂死的人,瘋了?為什麼一心求死?

猶豫一閃便過,他的信條——在能殺一個人的時候,絕不放過!

彎刀一揚,半空裡一條閃亮弧線,霍然劈下!

“住手……”

有點虛弱的聲音傳來,沈夢沉的轎子到了。

高近成的殺招凝在半空,回頭看沈夢沉的轎子,急聲道:“主子,這人可疑,不能留……”

“我叫你住手!”

高近成駭然收手——沈夢沉從來都是悠遊微笑的,就連他跟著他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他如此疾言厲色,近乎氣急敗壞。

“蠻子”卻笑了。

“沈夢沉啊沈夢沉,”她笑,染血的臉近乎笑得猙獰,“急了……吧?怕……了吧?

你也有……今天?”

轎內沉默,隨即轎簾自動掀起,沈夢沉端坐在內,白袍上血跡殷然,面沉如水。

他靜靜凝視“高胖醜陋黑麵”的蠻子,蠻子濁臭的氣息隨風飄來,他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