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刺竹眼中的沐廣馳,稜角分明的臉上刀削般的輪廓依然那麼硬氣,但是神色卻有些憂慮,眼光中深深的期許,綻現著濃濃的不捨,讓這個平素裡威風霸氣的男人顯出一種內斂深沉的溫柔。

刺竹心裡一動。這才是祉蓮的沐廣馳,也是清塵的沐廣馳,一個溫柔的愛人,一個深情的父親。

遼闊的江面上,水流靜緩,綠瑩瑩的水面透著恬淡的清涼,藍天白雲幽幽,碧水芳草連天,左岸是高山,右岸是平原,兼有巍峨和秀麗,囊括廣袤和柔美,這是一幅多麼怡人的山水畫呀。可是詩情畫意之後,有誰知道,那麼深的悵然和失落。水下暗流湍急,漩渦無數,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的薄弱展現無餘。碧水默默地流向遠方,與天際和為一體,逝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就好像時光靜逝,此一刻過去便杳無訊息。

此刻坐在小船上,刺竹想起了自己令人失望的任務,心緒沉沉。見了淮王,被太極推手過來,一無所獲;去了上河村,徒勞無功;上了歸真寺,茫然無果;偷了秦府,好了清塵……如今換來個兩手空空。回想起清塵的狡黠和霸道,他唯有苦笑,十六歲的精明尚且如此讓人側目,這個沐清塵以後將如何了得。

他垂下腦袋,卻驀地發現自己手上還捏著一塊黑布,這正是清塵蒙面的布,給了他裹書冊,回來的時候,清塵奪走了書,他卻只搶到了這塊布,想是那時就一直捏在手裡,居然忘記了,就這麼一直抓著上了船。眼前再次閃現出清塵彪悍的神情,耳邊又傳來他的話語“我要的東西,你都必須給我!不議價!”

刺竹望著黑布,禁不住嘿嘿地笑起來。從前印象中,那個冷酷、狡黠、傲慢、決絕而遙遠的沐清塵,漸漸地鮮活起來,他依然冷酷、狡黠,也依然傲慢、決絕,他還霸道,還詭詐,但是,他也直率,也仗義,還有他父親沐廣馳一般深沉內斂的溫柔。

沐廣馳,想起這個威風八面的大將,刺竹感慨良多。這五年來,大大小小的戰役,他和沐廣馳交手多次,卻只有今天,他才完全地瞭解沐廣馳,這個硬漢不為人知的一面,和不輕易示人的另樣溫柔。

他的眼光緩緩地落在腕上的佛珠上,無怪乎在歸真寺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少了這串佛珠。刺竹猛然間,想起了沐廣馳的動作和話語,為什麼不把佛珠遞給我,而是要戴到我的手上?為什麼,他會說“我把清塵託付給你了”?這是什麼意思?刺竹想著,也許是沐廣馳已經做好了沐家軍全軍覆沒的準備,他把清塵交給安王,卻還是不放心,所以還要鄭重地託付給自己,畢竟,安王那邊,除了刺竹他認識並且有些熟悉外,其他的人,都跟他沐廣馳沒有任何交情,自然也就談不上託付。

也許,清塵陪護他走了這一程,保證了他的安全,他就該還沐家一個人情,所以,承應沐廣馳的託付也是應該的。

刺竹這麼想著,轉動了一下腕上的佛珠,思緒再次回到歸真寺。清塵的秘密,在歸真寺裡,沒有佛珠做信物,歸真寺會守口如瓶。為什麼要安王親自去問?沐廣馳依然擔心安王不會善待和看重清塵麼?刺竹搖搖頭,似乎不該這樣推論,似乎方向錯誤。那,是否意味著,清塵跟安王有關係?那麼就應該安王去問清塵的秘密。安王跟清塵能有什麼關係?如果清塵是祉蓮的孩子,他們還可能有關係,可是刺竹已經親自驗證了,江家並不認識清塵,清塵也有自己的娘,而非祉蓮。

船槳在輕輕地波動,撩起水花,復又斜插入水中,週而復始。刺竹靜靜地望著擴散開來的水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祉蓮。清塵如果真如肅淳所說,長得很象祉蓮,那麼,祉蓮一定非常的美麗……

可是,刺竹鎖緊了眉頭。清塵不是祉蓮的孩子,怎麼會長得那麼象祉蓮?事情好像還有疑點,可是再也找不出證據。刺竹是個嚴謹的人,他寧可相信證據,決不相信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