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了看他的臉,輕聲問道:

“那麼你後來是不是還回到過梅里雪山?”

“呃,那是十多年以後的事了,阿爸死後,就剩下阿媽、妹妹還有我三個人相依為命了,阿媽為了保護我們兄妹倆,就把我們的姓改成了亨得利,還分別取了一個印度人的名字,後來我們就在印度北部的那座叫薩地亞的小城生活下來了,阿媽她每天到街上給人補鞋掙錢養活我們兄妹倆,幾年後妹妹也長大了,我就把我們一家人在那根尼拉山口的遭遇說給她聽,她聽了後就拉住我的手,說:‘哥,我以後一定要為阿爸報仇!’當時我聽了她這話,就摸了摸她的頭,說她有志氣,想不到十多年後她真的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般走上了復仇的道路。”

“你的意思是說,你妹妹她後來回到了梅里雪山,然後──”

“是這樣的,十多年後她隻身一人回到了那片雪山,去找我們當年的仇家。”

“隻身一人?難道你就讓她一個人去了嗎?”

“嗯,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母子三人在印度生活了十多年後,我因為在學校成績出色,被愛丁堡大學錄取了,這樣我就一個人離開印度回到了英國,然後我就在英國唸書了,而妹妹她留在印度一邊唸書一邊照顧體弱多病的阿媽,我大約半年回去看她們一次。這樣四年過去了,就在我在愛丁堡大學唸書的最後一年,阿媽她因為積勞成疾病死在了印度北部那座叫薩地亞的小城,而妹妹她卻沒有把阿媽病逝的訊息告訴我,因為她知道我這時候正忙著準備畢業論文,她不希望我中途輟學回來料理阿媽的喪事,於是她就自己一個人承受下失去親人的痛苦,花點錢把阿媽下葬了,做完這些事後,她獨自一人去了那片梅里雪山。”

“這麼說,你妹妹是瞞著你獨自一人去找仇家復仇的?”

“對,那個時候我還在英國唸書,怎麼可能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去了梅里雪山呢?後來發生的事都是幾年之後我回到了印度,循著我妹妹的足跡進入那片雪山後四處打聽才知道的。”

亨得利說到這兒,垂下頭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那麼你妹妹去了梅里雪山後又發生什麼事了呢?”

“那時候我妹妹到了那片雪山下,找到了當年的那座雪崩村,”亨得利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回憶道,“在雪崩村的村頭她遇到了一個上身穿著開右襟氆氌長袍,腳下穿著一雙松巴鞋,站在青稞地裡用鞭子抽打牧民的男人,那個牧民被這個男人抽打得渾身是血,就因為他在青稞田裡幹活的時候趴在田壟旁打了一個瞌睡,這個瞌睡讓他飽受了皮肉之苦,後來我妹妹瞭解到這個男人就是雪崩村的族長德仁次升的長子,他的名字叫岡巴旺次,他用鞭子抽打那個牧民是因為這個牧民是從前他們家族的一個農奴的後代,現在這戶牧民為了生存,又來租用他們家的青稞田幹活,卻在幹活時打瞌睡偷懶,所以遭到了鞭打,其實德仁次升家族原先就是這片雪山下的農奴主,雖然早在五六十年代藏區的農奴制度就被廢除了,但在這與世隔絕的村子裡仍舊殘留著農奴制度的痕跡……”

“你說什麼,德仁次升家族原先是農奴主嗎?”

第三回 梅里雪山,你為何不為愛落淚(10)

“是的,”亨得利點了點頭,“他們家族在歷史上就是農奴主,在那片高原雪山裡那些農奴主犯下的罪行是數不勝數的,用你們中國人的老話來講就是罄竹難書,古時候那些可憐的農奴動輒就會遭受剜目、割耳、斷手、剁腳、剝皮等駭人聽聞的酷刑,而德仁次升家族從前就幹盡了這些事,當然後來農奴制度被廢除了,從前的那些農奴也獲得了人身自由,而原先的那些農奴主在政府的打壓下也收斂了許多,但在一些偏僻的雪山谷地裡,許多牧民仍舊受到地方土霸的壓迫,過著跟農奴差不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