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儀送走玉真公主和杜十三娘,便拿準了主意,從輔興坊玉真觀折回徑直又去請見源乾曜,所持的卻是杜思溫的名刺。若非如此,縱使他再小有名氣,也決計見不到曾經當過一任宰相的源乾曜。

然而,這相見的過程之中,他只是感謝其此前放了遲到的自己應京兆府試,以及延醫診治的恩惠,其餘的一切不說,到最後聽說王毛仲求見時,他方才直截了當地問道:“我斗膽請源翁允准一事,崔氏從者五人身屬永豐裡崔氏,一路護衛我回長安,此前傷勢沉重,不知我可否前去探望一二?”

扣住崔氏那五人訊問事情原委,雖是岑其主使,可源乾曜亦是沒有作聲。然則杜士儀並未不知深淺問他要人,此刻只說探望人,即便得知王毛仲已在外頭,鬚髮斑白的他在沉吟再三之後,不得不惜字如金地點頭說道:“可。”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一百五十章 自留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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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廨原為雍州廨,開元年間升為京兆府時,第一任京兆尹孟溫禮奏請用贖贓錢將廨舍修繕一新,除卻中軸線上的大堂二堂三堂之外,更有東西士曹廳用於理事。西士曹廳號莎廳,廳前有莎樹,樹齡已有百多年曆史,繞著整棵樹走一圈,足有十五步。而東士曹廳則號念珠廳,多用於司法參軍事判案理事。而崔氏從者五人,從兩天前開始,就被軟禁在了念珠廳東面的三間屋子中。

雖則並未短了飲食,然而不論白天夜晚,一次又一次地傳召和訊問,事無鉅細地反覆盤問每一個細節,每一個人都無法好好休息,兩ri兩夜多下來,眼睛裡早已是密佈血絲。兼且被他們押來的肖樂幾人卻根不見受審,一時間他們自然又是憤怒又是難熬。

這會兒太陽落山,大門緊閉的屋子裡卻一片寂靜。終於,有人在這種僵硬的氛圍下終於耐不住xing子了,張口嚷嚷道:“這究竟算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不是苦主,不但拘著不放,而且拿我們當成犯人一般審問,這究竟是何道理?”

“住口!”

“赤畢大兄!”

儘管那從者滿臉不忿,赤畢還是沉聲說道:“事已至此,靜候處置就是,旁的不用多說。”

他一面說一面嚴厲地瞪了一眼四人,目光則向四面門窗以及各種看不見的地方掃了一圈,心裡卻隱隱生出了深深的擔憂。杜士儀之前走出那一步險棋,他在震驚之後也是同意的,畢竟,殺不得放不得,與其丟著ri後為害,把事情鬧大是唯一的選擇。現如今已經整整兩天了,雖則那位司法參軍事彷彿是打算持久戰,分別召了他們每一個人去唸珠廳反反覆覆查問過不知道多少次,但他們早就在那天晚上把一應細節都商議到位,自信不至於露出半點破綻。可是,再這麼繼續熬下去,難保會有人沉不住氣,到那個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環抱著雙臂的赤畢眯了眯眼睛,心裡思量著是否要再說兩句決絕的話,讓那些可能監聽監視他們的人有個計較。可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一陣陣銅鑼聲。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從者便一骨碌站起身來,疾步到門前側耳傾聽片刻,隨即又驚又喜地說道:“是第三場考完了!今天可是府試最後一場,杜郎君應該出場了,也不知道考得如何!”

“杜郎君那樣絕頂聰明的人,必然會獨佔鰲頭!”

聽到四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赤畢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其他的都暫且不提,只看杜士儀能夠拋下迫在眉睫的府試,趕回洛陽去弔唁崔諤之,便足可見其人心xing,而那一天夜裡,他想都不想便讓自己出刀留下被人襲傷的假象,更足可見是膽大包天之輩。

說起來,這一點和他的舊主人崔諤之何等相像!那時候崔諤之帶著他和幾個心腹家丁從商州潛回京城之際,還不是曾經用過類似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