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為天子近臣的人;竟然這般輸不起”

玉真公主習慣性地和杜士儀鬥了兩句嘴;一抬頭見李隆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兩人;她便連忙笑道:“阿兄怎有興趣在上元節到這兒來?”

“隨興而來;想看看你們兩個妹妹;卻不想元元你已經有人陪了。”李隆基語帶雙關地笑言了一句;這才陡然看著杜士儀問道;“杜十九郎;聽說你在蜀中收了個弟子?”

這種事怎麼連李隆基都知道了?

杜士儀暗自腹誹;但卻絲毫不敢怠慢;心下一轉念便打起精神說道:“正是;我剛剛還和玉真觀主提及此事他當初曾經跟著我出蜀;一路上為記室;也算是歷練不少……”

“既是看重此子;怎能任由其從流外吏員出身?”

這話從何說起?

杜士儀納悶到了極點;一瞬間竟不知道怎麼往下接。可他終究機敏;很快便順著天子的話頭說道:“此子出身寒素;家中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務農為生;沒出過一個讀書人。跟著我在成都縣廨住的時候;我想給他添一件絲綿小襖;他都一口咬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身上還穿著一件木棉襖子;老想找些力所能及的活來於。倘若一味吃我的用我的;他心中不安;所以;我也是著實沒辦法對付他那執拗的性子。”

見天子果然並無不耐煩;接下來;他索性繪聲繪色地說了兩件陳寶兒的趣事。末了;李隆基便擺手說道:“流外銓選比流內難多了;而且;一經流外;日後再轉至流內;必定會被人瞧不起。既是那般良才美質;何妨讓其應童子科

“阿兄;他已經十三歲;年紀超過了”

童子科是專為那些早慧童子所開的制舉;因而李隆基方才由此一說。此刻玉真公主解釋了一句;杜士儀也搖了搖頭道:“他啟蒙太晚;縱使過目能誦;但經史的底子遠遠比不上那些自幼就有家學薰陶的官家子弟。至於文章;如今也才剛起步不久;縱使能夠應童子科也是揠苗助長。”

“杜十九郎倒是頗有師長的架勢。”李隆基信步上前;在玉真公主讓出的主位上坐下;這才淡淡地說道;“不說你這弟子的事了。朕今日心緒不好;所以四處走走;到了元元這裡;方才知道你也在。你在財計上頭頗有所長;朕且問你;如今河南河北河東各州水患所決堤岸壩堰不計其數;而且救災又屢屢拖沓;你可有什麼辦法麼?”

玉真公主不想李隆基突然就改口說正事;想了想便悄然退出。等沿著九曲橋出去;看到霍清和楊思勖等人侍立兩邊;她招手叫了霍清到一旁柳樹下;還來不及開口;霍清就突然滿面惶急地說道:“貴主;我剛剛說錯話了。陛下垂詢杜郎君和貴主攀談什麼;我情急之下說是為了他那弟子;還說想謀一個胥吏之缺;可杜郎君分明不是為了這事來的……我真是罪該萬死”

“沒事”玉真公主分出一隻手來扶住了霍清;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道;“還好;杜十九郎順著陛下的話頭把這事圓了過去。你下次留心些;陛下既是今天混在楊思勖的從人裡頭微服來;下次還可能這麼微服來。”

小樓之中;杜士儀面對李隆基這突然一個問題;著實有些鬧不清他是發現自己在此而隨口一問;或者是本來就打算問自己。真要說財計;他並不是十分在行;或者說;這種救災減災之類的事情;需要的是實際操作經驗;以及能夠信得過的人手;如臂使指的統一指揮系統。所以;他在仔細想了又想之後;便抬起頭說道:“陛下既是垂詢;容臣直言一句。諮議此事;比起只曾經判茶引使的臣來說;有人更加適合。”

“誰?”

“魏州刺史宇文融”

這個名字李隆基也曾經前後斟酌過好幾次;如今杜士儀突然提起;他忍不住盯著人好一會兒;這才雲淡風輕地問道:“杜卿和宇文曾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