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如此,陳寶兒平安無事順順當當地考完了這一次的制科,而這一次的制科開考地點,仍然是他曾經登上過的勤政務本樓。當他下樓出宮之後,和前來迎接自己的杜幼麟會合時,面對欲言又止的小師弟,他便笑著說道:“不用擔心,我不會給恩師丟人的。”

“我才不擔心這個。”杜幼麟趕緊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似的,見陳寶兒有些納悶,他便憨憨地笑道,“我只擔心大師兄考得太好,讓別人全都沒有用武之地。”

即便是陳寶兒,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使勁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這才笑著說道:“幸虧周圍沒別人,否則有你這一句話,我就真成了眾矢之的了!我可不像恩師那般有天賦,沒本事奪下制頭來。你的那些詩賦策論我都看過,很有底子,難不成打算學恩師,也考個三頭及第?”

“我才沒有那樣的雄心壯志呢。”杜幼麟再次搖了搖頭,隨即認認真真地說,“阿爺在漠北,阿兄在河東,阿姊就要嫁人了,只有我在長安陪著阿孃。我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沒指望建功立業。”

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願望,陳寶兒聽著卻不由覺得心中悸動。他很清楚杜士儀走的是怎樣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如果兩個兒子再全都優秀得無以復加,那麼在外人眼中又會是怎樣一番感受。於是,他心情複雜地按了按杜幼麟的肩膀,低聲說道:“恩師既然給你起了這樣的名字,便是對你期望極高。今日蟄伏沒關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也未嘗不是成才之道!”

當陳寶兒跟著杜幼麟回到宣陽坊杜宅的時候,就只見大門敞開,卻是王容親自送了一位年約六十許的老婦出來。他隱約記得彷彿見過對方,但因為時日太過久遠,一時間有些猶豫,卻只聽杜幼麟輕聲說道:“那是嗣韓王妃。”

陳寶兒這才意識到那是已故杜思溫之女,嗣韓王妃杜氏。儘管和自己談不上多深的關係,他還是連忙上前拜見,卻不想杜氏竟是笑吟吟地和他閒聊了幾句,最終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不枉你師孃對你讚口不絕,果然好人品,好相貌,前途不可限量。”

王容見陳寶兒面色茫然,便衝著他笑了笑,親自把杜氏送上了牛車之後,她轉身帶著陳寶兒和杜幼麟回了寢堂,這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嗣韓王妃教養子女孫輩,極其嚴格,她的次子太僕寺丞李叔琄,一共出有三女,幼女煢娘素來以至孝名聞宗室。明日蕙娘會在玉真觀給你們騰個地方,你見一見再說吧。”

什麼名門世家,達官顯貴,對來自蜀中鄉野的陳寶兒來說,全都比不上宗室女。而且,又是宗室女中以賢惠著稱的千金,那就更難得了!嗣韓王妃杜氏甚至同意,婚後讓李煢娘隨陳寶兒前往漠北,這樣的妻子在安撫安北牙帳城的人心上亦是作用非小。

陳寶兒先是一陣錯愕,隨即便是長久的沉默,最終方才微微點了點頭。這時候,王容便又開口說出了一句話。

“後日你父母他們就會抵達長安,此事需得儘快定下來,以防節外生枝。”

第1003章 左右逢源最難事

長安雖好,不是故鄉。

對於骨力裴羅來說,發生在回紇的那場椎心刺骨的變故,至今彷彿還歷歷在目。他還記得當磨延啜一身是血地進了牙帳,沉聲回報了勝績之後,他說出自己前往長安為大唐天子宿衛時,這個長子除了如釋重負,更多的是震驚失神。而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突厥覆滅,漠北無主,本來,這對回紇來說,是一個大一統的好機會,可誰都沒想到,杜士儀竟然肯孤身犯險,坐鎮突厥牙帳舊地,甚至打算在此建城!於是葛邏祿因此退縮,改東進而為西進;阿布思因副大都護的頭銜心滿意足,不思進取;乙李啜拔雖有長子僕固懷恩在安北大都護府為重將,可父子一別多年,早已難說一條心;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