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楚蔣秀才是個毛頭小子,她就不出來了!她當然不忌諱什麼男女之別。她只是不想欺負小孩兒好不好?

不想她帶著水晶碧璽到了跟前,又極端莊的跟那蔣秀才見禮問好,那秀才卻板著一張臭臉,活像陸清寧欠了他幾吊錢,頗帶著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不說。還愛答不理的,哪裡還像個懂規矩的秀才呢?

陸清寧這心頭火騰稜一聲便竄上了腦門兒:“蔣先生很閒麼?既是嫌我一身銅臭氣。連句話都不屑說,何不在家吟吟詩作作畫,到我這滿是銅臭的作坊來,也不怕沾染了臭習氣?”

蔣秀才蔣子瑜也不曾想到這陸三姑娘先還有模有樣的見禮,轉頭便來了這麼一套話,一張臉立時脹得通紅,嘴裡也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知道高家村的村民們皆熱情好客。可套用蔣先生教給學生們的禮記中古語,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叫我一個銅錢不花就白拿人家的東西,這種下作事兒我做不出。”陸清寧也不容蔣子瑜再開口,劈啪啪便爆豆般嘮叨起來。

“蔣先生怕你的學生們收了我的銀子。從此兩隻眼只盯著如何賺錢了,我還怕我拿了東西不給錢。擔個巧取豪奪的惡名呢,因此你也不要想教訓我,我沒工夫聽你囉嗦。”

“水晶碧璽,替我送客!”陸清寧竹筒倒豆子般倒完牢騷話,也不管蔣子瑜如何尷尬如何驚訝,扭頭便走。

渥堆房裡還有正經事呢,跟個不懂事的毛孩子較什麼勁?若這蔣秀才還堅持叫二虎將銀子還給她,她再轉交給邊嫂子就是了,河邊那十來個孩子撈大半簍子魚蝦容易麼?叫邊嫂子將那銀子換成大錢,在給孩子們分分也是一樣。

“陸三姑娘留步!”蔣子瑜終於開了口:“小生……小生這廂有禮了,小生之前錯怪了姑娘,還請姑娘勿怪。”

“哦?”陸清寧玩味的笑著回頭:“蔣先生為何錯怪我呢?你不認識我,我亦與你不相識,兩個從不曾謀面的人,為何會有這種誤會?”

“難不成蔣先生是在告訴我,你從來都是從隻言片語中判斷陌生人的為人?蔣先生自以為自己聰明,窺一斑即可知全豹,殊不知卻是盲人摸象了!”

蔣子瑜本來勉強開了口,還以為只要自己道了歉並說明緣由,陸三姑娘自會與他冰釋前嫌——他其實只是覺得二錢銀子買半簍魚蝦多了些,想請陸三姑娘莫慣出孩子們的壞毛病來,畢竟往後她還要常來常往呢。

可誰知這陸三姑娘竟然不願聽他解釋?

“是我不願意聽蔣先生解釋?蔣先生未免太嚴以律人寬以待己了吧?再或者便是你看人下菜碟,我叫我的丫頭去跟蔣先生說明緣故,蔣先生卻嫌她是個奴才,不屑與她多說?”陸清寧冷哼:“可不管如何,蔣先生你總不能張嘴便埋怨我教壞孩子們,你說呢?”

“二錢銀子是多了些,可我當初也與二虎說了,沒有買人魚蝦不給簍子錢的,那魚簍子也是人家費力砍荊條下山來、又費了手眼編好的。我陸家偌大的產業擺在那兒,我卻要賺小孩子一個魚簍子,這話好說不好聽啊。”

蔣子瑜瞬間又紅了臉,原來真是他錯了,錯得離譜。只見他立刻撣了撣衣袖,抱著拳躬著身便給陸清寧深深施了一禮:“陸三姑娘說得是,是小生的錯,小生這廂給姑娘賠禮了。”

陸清寧的脾氣,最不怕戧火,最怕順從,一旦對方順從了,她便有些不知所措,爆豆子一樣的話語也蹦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