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鄭望峰突然開口:“請問,牆上這幅畫賣嗎?”

陸映雪抬頭看去,是一副荷景圖,半個月前老虞所作,正是荷葉抽尖,蜻蜓駐足的時刻,老虞畫畫走意境,寥寥幾筆勾勒出一片湖,大片墨汁鋪開就是荷葉,星星點點是蜻蜓,單看一部分不覺得才情,但整幅畫一起看,便覺得驚為天人。

她一眼就覺得畫好看,所以要來掛在店鋪的牆上,當做是裝飾。

這左右兩面牆上,掛了一共十幅畫,是按照季節排序,去年秋老虞來此,到此時春夏之交,黃色的秋,滿目的雪白,冒芽的楊柳,過渡到而今濃郁的綠,將這個小小的鋪子裝點的格外與眾不同。

見陸映雪不說話,鄭望峰再度開口:“我出二兩銀子。”

這幅畫,筆墨雄渾滋潤,墨色大膽而肆意,描繪之物簡練卻又不簡單,彷彿真的看到了那蜻蜓落在荷葉上的畫面,他很喜歡這幅畫傳達出來的意境。

陸映雪呆住了,二兩銀子……一幅畫就抵她買幾十斤酒,這也太值錢了。

“鄭兄,你看清楚了麼,這畫上的印章,寫著虞青晟。”邊上一人仔細觀摩,低聲開口道,“虞青晟,你可知是誰,二十年前殿試前被指出舞弊,從此……”

鄭望峰淡聲道:“我只看畫,畫好就行。”

一個道德卑劣的人,確實該萬人唾棄,但卑劣者有才,那麼,就值得他學習。

就像他自己,細究起來,其實也卑劣,但只要他站在了文人第一的位置,誰敢指責他什麼?

他看向呆愣的陸映雪:“五兩銀子。”

陸映雪再次呆滯,程昭低低咳嗽了一聲,她才如夢初醒,連忙點頭:“好好好,我這就把畫取下來。”

錢暉指著對面一幅畫道:“全村一起抓豬圖,看起來太有趣了,上面還畫了穗孺人,這幅畫我要了,五兩銀子放在這裡了。”

“你們不覺得這幅收麥子的圖也挺有意思麼?”沈正摸著下巴開口,“要是有秋收圖就好了。”

他去年參與了大河村秋收,當時很累很累,但如今回憶起來,竟然覺得很開心很快樂,很可惜當時虞夫子還沒來村子,沒能將那時的場面記錄下來。

他也從兜裡掏出銀子,買下了這幅畫。

有人帶頭買畫,且是這群人中的領頭者,其他人對視一眼,有四五個家境不錯的人,也跟風選了一幅買下來。

陸映雪艱難的深呼吸一口氣,小心的將畫卷取下來,裝好,然後遞到了買畫人手中。

買了畫的人,心滿意足離去,程昭留在最後一個,開口道:“若老師當年沒出事,這些畫的價值至少在百兩銀子以上,師母不必覺得過意不去。”

陸映雪拿著幾十兩銀子,幽幽嘆了一口氣。

老虞身上的髒水,也不知道何時才會被洗淨,或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