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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伯南有種模糊的憐憫的感覺,他把姸青的流淚解釋作捨不得他,為此,他又有一種薄薄的、男性的勝利感。在他的心目裡,姸青是那樣一個弱者,一種附生的植物,離開他是根本無法生活的。但是,擺脫她的念頭一經產生,就變成牢不可破的觀念了。可以給她一點錢,當然,不能太多,錢是很有用的東西呢。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提議,能擺脫一個終日眼淚汪汪,冷冷冰冰的妻子總是件好事,他寧可娶莉莉或者小蘭,不不,舞女當然不能娶來做太太的,不過,聽說程步雲的小女兒要回國了,那小妮子雖然年齡不小,但仍待字閨中呢!程步雲將來對他的事業幫助很大,這倒是個好主意!燃起一支菸,他抱著手臂,開始一廂情願的做起夢來。
姸青仰躺在臥室的床上,望著那一片蒼白的天花板,心底是同樣蒼白的空虛。今夜,她不會出去了,那個人可能仍然為她餐風飲露,佇立中宵,但是,她又為之奈何!五年的婚姻生活,換來的只是心靈的侮辱,人與人之間,怎能如此的殘酷與無情?如今回憶起來,她奇怪自己怎麼可能和伯南共同生活了五年,而真正與她心靈相契合的人,卻咫尺天涯,不能相近!
清晨,姸青起床的時候,伯南已經出去了,客廳的桌子上,有伯南留下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姸青:我將與律師研究離婚方式,必不至於虧待你,晚上回家再談。伯南”她把紙條揉碎了,丟進字紙簍裡,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也一起揉碎了,這麼容易就將結束一段婚姻生活嗎?她幾乎不能相信這是事實。坐在梳妝檯前面,她梳著那黑而細的長髮,心境迷惘得厲害。如果爺爺還在,會發生這些事情嗎?爺爺,爺爺,她多想抱著爺爺,一傾五年的哀愁!自己到底什麼地方錯了?她要問問爺爺,到底是她錯了,還是老天爺錯了?
吳媽走了過來。
“小姐,有客人來了!”
客人?姸青的心臟“怦”然一跳!是他來了!是夢軒來了!他終於直闖了進來。她的嘴唇發顫了:“是男客還是女客?”
“是男的,帶了東西來。”
“請他在客廳裡坐吧,我馬上來。”
匆匆換掉了睡衣,穿上一件紫色的旗袍,她走了出來,在客廳門口一站,她的心沉進了地底,是放了心,還是失望?她分不出來,來客不是夢軒,而是程步雲。“哦,範太太。”程步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噢,是──是您,程先生。”姸青的神志還沒有恢復,半天,才平靜下自己的心跳。“請坐,程先生。”
“伯南不在家?”程步雲問,望著面前這嫻靜幽雅的小婦人,她看來那樣純潔清麗,纖塵不染,心中暗暗為她抱屈,嫁給伯南,未免太委屈她了。
“是的,他──一清早就出去了。”姸青說,坐在他的對面。
程步雲也坐了下來,有樣東西在沙發上,他順手掏出來,是一本書,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封面,是:《遺失的年代》,他知道這本書,也欣賞這本書,它的作者是他所鍾愛的夏夢軒。
伯南會看這本書嗎?他不相信,那麼,看這本書的是眼前這個輕柔似水的女孩了。
“噢,一本好書。”他笑笑說:“你在看?”
“是的,”她陡然臉紅了,更增加了幾分女性的嫵媚:“看了好幾遍了,我喜歡它。”
“知道作者是誰嗎?”
“是的,”她輕輕的說:“我在您家裡見過他。”
程步雲有些意外,奇怪她竟知道“默默”和夏夢軒是同一個人,這事連夢軒很接近的朋友都不知道。但是,這與他來訪的目的無關,犯不著去研究它。望著姸青,他說:“我有點事想告訴伯南,既然他不在,就請你轉告他吧!”
“是的,程先生。”
“他昨天來我家,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