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的燈光亮起來的時候,葉小曼覺得光線分外刺眼,因為她看見路引眼中淚光閃爍。路引強自剋制,朝葉小曼擠出一個笑臉,說:“人都快走完了,我們走吧。”

葉小曼低低地說了一聲好。他們起身時,發現大傻和齊敏不知什麼時候早已隨著散場的觀眾溜走了。出了電影院,葉小曼走在前頭,路引娓娓而隨,兩人信馬由韁,走到學校正門的小鏡湖邊上。

晚上十點多了,偶爾有一兩個學生騎著腳踏車從校道上經過,發出輪胎與地面摩擦時輕微的“嘶嘶”聲,湖裡殘蓮密集的西北角不時傳來一兩聲蛙鳴,疏落的灌木叢裡有鳥兒的低鳴和秋蟲的吟哦。微風輕拂的秋夜,幾張柳葉輕緩地在林梢間徜徉、起舞,靜謐的月光如舒伯特的《小夜曲》一樣,勻勻地落在湖邊幾株影影綽綽的水杉上,背後的草木都虛化得只能看見一輪灰暗的青影。葉小曼走到一株枝椏橫斜、張翅欲撲的水杉下,望著湖中的秋水低頭凝思。

清亮的月光中,夜風輕吹,葉小曼衣裾微拂,長髮柔動。路引覺得她像個將要凌空飛天的仙子,不敢走近,生怕唐突佳人。

片刻之後,葉小曼脫下那件菸灰色的披風,對電線杆一樣呆立在離她數米遠的路引說:“想什麼呢,我想爬到樹杈上去坐,你過來幫我拿一下衣服,好嗎?”路引聞言朝她走來。葉小曼見他走近,只是他們中間還隔著那根橫斜逸出的樹幹,便把手中披風向他拋了過去。披風擲過去時力道不夠,差點要墜落在地,路引見狀,箭步而上,接住了大衣,順勢轉了一個圈,以消除餘勢,大衣在黑的夜空中披著月的光輝揮灑出一道銀盤形的圓形弧線。

葉小曼心中一動,暗暗叫好,說:“幸虧你動作快,要不就掉地上了。”她想坐到樹杈上去,可又笨手笨腳的,才一米多高、橫逸而出與地面平行的樹杈,就是爬不上去。路引跨過樹幹走到她這邊來,說:“真的很想上去嗎?”

“嗯,要不你來助我?”

路引觀察了一下四周,把她的披風掛在一個高高突起的枝杈上,抓住樹幹輕輕一躍就坐了上去。他讓她把手伸過來給他,叫她踩住那根橫斜的樹杈,一使勁就把她拽了上來。他們二人在這株枝幹粗壯的樹幹上並肩而坐,秋夜的晚風吹拂著岸邊的水杉和柳樹,天空中絮絮地掉下疏落的葉片,葉子如同海面上隨浪濤微微起伏的漁船,一漾一漾地飄落下來。一張薄薄的柳葉從高高的樹梢頂端呈螺旋狀盤旋下墜,劃過葉小曼的頸際,落在她的肩頭。路引信手摘下,放在手中,剛要呼一口氣把它吹出去,葉小曼伸出一隻手遞向他。

“怎麼,你要?”

葉小曼點了點頭,說:“嗯,你給我好了。”

路引把葉子放在葉小曼白璧無瑕的手掌中央,“你要這片葉子做什麼?”

葉小曼幽幽地說:“這麼多的樹葉從天上飄下來,但是隻有這片落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啊,我要把它珍藏起來。”說完,把葉子放進了裙子口袋中。

如水月色下,葉小曼膚如凝脂,吹彈可破;手若柔荑,雪白如蔥;蘭眉櫻唇,美目流盼;加上她適才上樹之時頗為用力,身上熱氣一蒸,如馥郁蘭馨,更使得路引心醉神迷。

葉小曼發現路引的雙眸有如一泓幽深的潭水,正深深地望著自己,她臉蛋微紅,說:“你說,這部電影好看嗎?”

“好看。”

“你看明白了嗎?”路引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葉小曼莞爾一笑,說:“我每次看這部電影的時候都忍不住掉眼淚,不知道為什麼。”頓了一頓,繼續說:“你沒看明白,下次我陪你再看,好嗎?只是如果我哭鼻子了,你不許笑話我。”路引點了點頭,兩人脈脈相對。

銀盤似的朗月懸掛在湛藍如海的天空上,紫紅色的浮雲在天邊緩緩飄動,柔和的月輝傾瀉無邊,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