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與人最初交往的幾個回合裡,往往像個偵探,封鎖住自己的一切,而儘量多地打探了解對方,對對方投來的熱情向來不敢輕易造次。 這也是他至今過著單身生活的原因之一。 盥洗室裡這時候沒有人,時間靜止得像太陽一樣消亡。不遠處光線不明的吧廳里正狂歡著,人影在幽暗或者說半明半暗的色調中晃動,產生一股虛幻的神秘性甚至類似於戀愛的感覺。 一派世界末日的喧鬧與繁華。 林子梵知道,一些破碎的什麼東西正在那裡的酒杯中升起,渴望著聚攏。 維伊如同一株飽滿的樹苗,倒伏在林子梵結實的肩頭。 林子梵扶著維伊,心裡亂了套,胸脯裡七八隻小鼓沒有指揮地胡亂敲著,雜亂之音在他的體內咔咔碰撞,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側垂下頭,凝視了維伊一會兒。 只見她閉著眼,彷彿他並不存在一樣,她只沉浸在她自己的小憩之中。 閉著眼睛的維伊如同一片純淨的彩虹,晶瑩而繽紛地懸掛在林子梵的肩頸上,這彩虹的覆蓋,使得林子梵內心裡的冷靜清醒,嘩嘩啦啦坍塌得潰不成軍。他想,這彩虹,在維伊睜著眼睛的時候,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她的清醒彷彿使得身邊的一切都蒙上一層混濁的烏雲。 林子梵沉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了聲,“真厲害!” 他的那聲音低得沒有人能夠聽到,因為這竊竊之音只顫響在他自己的心裡。 林子梵所說的“真厲害”,自然是指維伊在酒吧裡那種飄來蕩去的表面上滾燙、輕浮而放縱的眼風深處,所蘊含的不經意然而卻是一針見血的洞察力。 3 一條水草 這天夜晚,大家都喝多了酒,深夜三點多才一個個步態搖晃腳下踩著流沙似的從酒吧裡晃出來,飄飄忽忽站立在P城夏日的清靜涼爽的馬路上。橙黃|色的街燈在人去路空的夜晚顯得格外蕭條,恍惚的光線發出細雨一般的噝噝聲。 夜晚的雨聲總是容易觸動人們心裡的什麼,特別是林子梵這種藝術型別的人,他一直覺得狂風和暴雨是屬於政治家的,它帶有一股強烈的總結性、煽動性和批判性。而綿綿細雨的沙潤聲是屬於藝術家的,它給人一種遙遙無期的絕望和激|情,那從天而降的水聲滴落在屋頂或窗欞上,往往在他心裡濺起一股熱烈的冰冷感。 此刻的雨聲肯定是出於夜晚的情調上的錯覺,因為這時並沒有下雨,那雨只在林子梵的幻覺裡縹縹緲緲,混雜著一種尖銳的類似於傷感或者失落的情緒刺到他的肉體深處。 他有些反感地把自己這種忽然湧出的“少年”起來的情緒用力排開。 酒後的幾個人,影子似的零散地立在馬路邊上。 間距拉開後,他們才忽然覺出,剛才酒吧裡的熱情轉瞬之間就降溫了,那真實的熱情也像他們的身體一樣,在空空曠曠的街上變成了影子,失去了真實感,渺茫得無以盈握。 分手在即,幾個人不免有點難捨難分。 難道歡樂就這樣短暫? 難道歡樂只存在於酒精之中? 於是,又相互靠攏,彷彿要抓住不想失去的什麼,湊成一團。先是男人們彼此拍肩擊掌地說再見,然後是男女混合地摟摟抱抱,新朋舊友一律親人似的擁抱吻別。 這份動人的親密景觀,在P城這座由冰冷的鋼筋水泥預製板構築的城市裡,顯然是過於熱烈了點,使人依然感到不真實。 可是,似乎大家誰也不在意它的牢靠性。哪怕這份親密只存在短暫的一刻呢,總比沒有好。&nbsp&nbsp&nbsp&nbsp txt小說上傳分享

時間不逝,圓圈不圓(6)

林子梵和維伊卻沒有當眾擁吻的意思,兩人都原地站著沒動,空空落落地垂著兩條隨時準備著伸出去的手臂,只是向對方望了一眼,就又都調開目光,彼此忽然矜持起來。其他幾個人都相互留了各自的通訊地址,惟有林子梵和維伊連電話都沒互相問一聲。 然後,大夥就紛紛揚起手臂招撥出租車。 林子梵是在計程車停在維伊身邊的一瞬間,忽然唰地一個箭步躥到她跟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