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曾經是烏承恩之父烏知義的老部下,史朝義作為其長子,烏承恩對其也熟稔得很。再加上史朝義為人恭謙有禮,素來很給人好感,烏承恩也就和顏悅色地問道:“今天早上不是大帥節堂聚將嗎?賢侄怎的在此處?”

史朝義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然而,他很快便丟開這點猶疑,竟是撲通一下雙膝跪了下來,哀聲說道:“還請叔父救我!”

烏承恩登時給嚇了一跳。見四周圍不少將士都被城外唐軍的攻勢給吸引了注意力,他連忙把史朝義給拖拽了起來,沉下臉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什麼事鬧得你如此惶惶不安,還要來求我?莫非是你違了你父親軍令?”

史朝義之前對自己的部將交了個底,就這還只是因為心中實在太過苦悶憤懣,所以想讓這些跟著他的人有個準備。可剛剛他正在城牆西北角,在發現北面來敵之後不多久,西城那邊也是旌旗滿天。即便意料到不一定是四面八方的唐軍全都來了,也足夠讓他驚慌失措了。因此,他甚至顧不上這會兒正是在很可能立刻遭到攻勢的城頭,緊緊握著烏承恩的手,低聲說道:“叔父,其實,我之前受父帥之命,出城去見了杜士儀……”

將史思明要歸降之事低聲告訴了烏承恩之後,見其震驚之後便沉吟了起來,史朝義想到自己昨夜輾轉難眠時對烏家兄弟的判斷,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氣,趁著這最後一點還能商量事情的時間,著重點出父親想要歸降的是天子,而不是杜士儀,而且打算要保住麾下這點實力。等烏承恩顯然被這個重磅訊息打動,他方才苦苦懇求道:“叔父,今天來攻的絕不只是居庸關的安北兵馬,杜士儀也很可能讓麾下三路兵馬全數進擊,如此父帥肯定要歸罪於我。”

正在緊急消化這個訊息的烏承恩這才明白了過來。以史思明的性子,如果發現史朝義這一趟去見杜士儀完全是白跑,盛怒之下必定殺了這個長子。如果是別的時候,他也不會因為史朝義這一聲叔父就伸出援手,可如果讓史思明成功和朝廷搭上了關係,真的得以保有這數萬兵力以及范陽密雲漁陽三郡,那他呢?他自己也好,兒孫也好,還有什麼將來前程可言?

“賢侄放心,你父帥面前,我和你烏三叔都會幫忙說情!眼下先擋住這一波攻勢要緊,其他的話你不用說了!”

有了烏承恩的承諾,史朝義也僅僅是稍稍放心。見烏承恩忙著去找烏承玼商量了,他立刻命人去通知自己麾下幾個部將,讓他們嚴加防備,自己則是俯瞰著那如同烏雲一般的兵馬聚集得越來越多,彷彿這座偌大的幽州隨時隨地都可能被吞噬。那一刻,他的心緊緊揪在了一起。

如果他這次出使,真的和杜士儀達成某種共識,得到了對方的某種承諾,那也就罷了,可問題在於,除了杜隨那些似是而非的擺事實講道理,其他的接洽一律都沒有。他回來見史思明的時候之所以說那些鬼話,也完全只是為了保命!

當史思明匆匆登上幽州南城牆時,他就只見那一面繡著杜字的大旗直入眼底。那一刻,儘管周圍的旌旗還多得很,可他都直接忽略了,心頭滿是暴怒。他又不是傻子,怎會到這時候還不知道被人耍了?又或者說史朝義帶來的訊息固然是真的,可杜士儀肯定已經想辦法解決了那些長安來的使節,又或者只是暫時拖住了對方……可即便這麼想,他仍然難以抑制心頭怒火,突然沉聲吩咐道:“來人,給本大帥去召史朝義!”

幽州並不是一座孤城,南面還有七八個州縣,東面還有漁陽和密雲,就在史朝義這一來一回的四天之內,這麼多城池怎可能輕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