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緩慢地搖搖頭,語調沉重得彷彿載了十二分的夷由:“我”

“你什麼?”

青竹伸出手在小白略顯呆滯的目光前晃動,被反應過來的小白嘖了一嘴。

“沒什麼,正如你們所言,那不過是些幻視幻聽,眼前的情形才更迫在眉睫。”小白說著環視四合,“方才逼迫我們下懸崖的東西不知道還在不在。”

聞此洛餚也想起小白讓他們“快跑”時的神色,急切得堪稱慌亂,想來那東西必定棘手非常,可問起小白那是何物,他卻仍然擺首道“說不上來”,“這個地方太奇怪,以我目前的修為根本參悟不透。”

小白自責地緊了緊腮,洛餚倒是不甚在意地伸著懶腰,道:“既來之則安之,光杵在此處也無用,走一步看一步罷。”

青竹在冷風中打了個寒噤,抱怨道:“這雪怎麼下個沒完沒了。”

話音剛落,即刻就宛如戳到了什麼痛處一般,只見鵝毛大雪倏地逆天疾行,竟天地顛倒朝空中湧去。

小白長劍嗆啷出鞘,三人背對背圍成個小圈,不敢置信地看著早已積累厚厚一層的白雪落迴天上,而周圍依舊是怪異幽謐。

等待片刻,除此仿如神臨的奇事外再無動靜。洛餚腦筋轉了兩轉,用手肘一碰小白:“你剛才是從前方來的?前面是個什麼場景?”

“一模一樣。”小白道,“別無二致的街,我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

由此看來,那個“畫卷邊界”應當是此地的盡端。思及此,洛餚將所想和盤托出,提議往那特別的空缺處看看有無變化。

三人當即往回退,途中一顆心仍是高高懸掛,洛餚和青竹的來時路攏共不過小半盞茶時長,很快便遠遠望見那片稀疏林木,可再一細看不免惴惴,林木之後依然是條筆直的官道,走近了去,洛餚心臟猛然咯噔墜地,迎面官道正中顯出三個人影。

他指間剛召出張符紙,就見青竹的信子飛快地吐了一下,“血的味道。”

洛餚沒嗅到一星半點的血腥味,但蛇信子較常人嗅覺敏銳許多,心下戒備更盛幾分,這時小白卻是低聲道:“這是一面鏡子?”

“鏡子?”青竹半信半疑地抬起左手,面對面與他穿著無異之人便抬起右手,似乎真是鏡面成像。

但縱使如此,他們也沒有貿然離近,停駐原地間,青竹不住地扭來扭去,扭得洛餚都擔憂他閃了腰,而對面那個“青竹”亦是如斯,動作簡直未顯絲毫破綻。洛餚雖是腹誹青竹幼稚,倒也舉了舉臂,對著面前之人挽了個空氣劍花。

小白瞟了他一眼,口中不鹹不淡道:“連錯處都一致。”

洛餚摸著鼻樑骨說:“我這是故意賣個破綻。”語畢看見小白唇尖飛速地翹出個小彎鉤。

他暗忖有什麼好笑的,嘴角卻是像被那枚小彎鉤勾起來了,怎麼也抹不平,正有些來勢無測的心癢難耐時,那股微妙的情緒驟然平息,連一圈漣漪都不剩。

他頭皮一刺一刺地發麻,被細密針腳戳著髮根。

洛餚再次將唇角生硬地提起些,與鏡中人無聲對視,一瞬不移地緊盯彼此,連眨眼頻率都分毫不差。

而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鏡子裡的人嘴唇繃得像一條筆直的線。

洛餚攢起拳,連連後退數步,鏡中人亦是連步退後,面露警覺神色,在洛餚“不對”二字落下的剎那,“他”突然顯出淺笑,堪稱神采飛揚地搭上身側“小白”的肩膀,溫柔又愉悅地撣著那塊衣料,同時習慣性般摸了下眼窩。

洛餚當即看清他們之間的不同。那雙顏若琥珀、剔透若玉髓的眼睛,有一隻色澤稍顯黯淡,如同蒙上層灰翳——那隻眼睛盲了。

與此同時,“他”明媚爽朗的聲調揚起來:“有意思。”

密佈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