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竹把沙天廣手中的扇子接過一抖。胡桂南見扇上畫著個骷髏頭,模樣可怖,便道:“原來是陰陽扇沙寨主,久慕寨主之名,當真幸會。”跟著又見到倚在桌邊的一根青竹,他知道青竹幫中的人所持青竹以竹節多少分地位高下,這枝青竹竟有十三節,那是幫中最高的首領了,就向程青竹一揖,說道:“這位是程老幫主吧?”程青竹呵呵笑道:“聖手神偷眼光厲害,果然名不虛傳。兩位不打不相識。來來來,大家同乾一杯。”眾人一齊就坐,胡桂南與鐵羅漢各敬了一杯酒,道聲:“莽撞!”鐵羅漢笑道:“也不知從哪裡偷了這把臭便壺來,真是古怪!”眾人一齊大笑起來。

胡桂南知道程、沙二人分別是北直肅和山東江湖豪傑首領,但見二人對袁承志神態恭敬,此人剛才出手相救,內功深湛,必是非同小可之人,只是未通姓名,也不敢貿然再問。他本來生性滑稽,愛開玩笑,這時卻規規矩矩的不敢放肆。程青竹道:“兩位到此有何貴幹?胡老弟可是看中了甚麼大戶,要一顯身手麼?”胡桂南笑道:“兄弟在程老前輩的地方不敢胡來。我是去給孟伯飛孟老爺子拜壽去的。”鐵羅漢一拍桌子,叫道:“何不早說?我也是拜壽去的。早知道,就打不起來了,只不過你在孟大爺的酒筵之上,可別又端一把臭便壺出來。”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程青竹笑道:“那好極啦,我們也是要去給孟老爺子祝壽,明日正好結伴同行。兩位跟孟老爺子是好朋友吧?”

鐵羅漢道:“好朋友是高攀不上,但說來也有二十多年交情了。只是近年來我多在湖廣一帶,少到北方。倒有八九年不見啦。”胡桂南笑道:“那麼羅漢大哥還得給我引見引見。”鐵羅漢奇道:“怎麼?你不識孟大爺麼?那又給他去拜甚麼壽?”胡桂南道:“兄弟對蓋孟嘗孟大爺一向仰慕得緊,只是沒緣拜見。這次無意中得到了一件寶物,便想借花獻佛,作為壽禮,好得會一會這位江湖聞名的豪傑。”鐵羅漢道:“那就是了。別說你有壽禮,就是沒有,孟大爺還不是一樣接待。誰叫他外號蓋孟嘗呢?哈哈!”程青竹卻留了心,問道:“胡老弟,你得了甚麼寶物啊?給我們開開眼界成不成?”沙天廣也道:“尋常物事哪會在聖手神偷的眼裡?這麼誇讚,那定是價值連城了。”胡桂南很是得意,從懷裡掏出一隻鑲珠嵌玉、手工精緻的黃金盒子,說道:“這裡耳目眾多,請各位到兄弟房裡觀看吧。”眾人見盒子已是價值不貲,料想內藏之物必更珍貴。胡桂南待眾人進房後,掩上房門,開啟盒子,露出兩隻死白蟾蜍來。這對蟾蜍通體雪白,眼珠卻血也般紅,模樣甚是可愛,卻也不見有何珍異之處。胡桂南向鐵羅漢笑道:“剛才我和老兄對掌,要是一齊嗚呼哀哉,那也是大難臨頭,無法可施了。但如只是身受重傷,我卻有解救之方。”指著白蟾蜍道:“這是產在西域雪山上的朱睛冰蟾,任他多厲害的內傷、刀傷,只要當場不死,一服冰蟾,藥到傷愈,真是靈丹妙藥,無比神奇。要是中了劇毒,這冰蟾更有去毒之功。”程青竹問道:“如此寶物,胡大哥卻哪裡得來?”胡桂南道:“上個月我在河南客店裡遇到一個採藥老道,病得快死了,見他可憐,幫了他幾十兩銀子,還給他延醫服藥。但他年壽已到,藥石無靈,終於活不了。他臨死時把這對冰蟾給了我,說是報答我看顧他的情意。”鐵羅漢道:“這盒子倒也好看。”胡桂南道:“那老道本來放在一隻鐵盒裡,可是拿去送禮,豈能不裝得好看一點……”沙天廣笑道:“於是你妙手空空,到一家富戶去取了這隻金盒。”胡桂南笑道:“沙寨主料事如神,佩服,佩服!那本是開封府劉大財主的小姐裝首飾用的。”眾人一齊大笑。胡桂南道:“剛才我兩人險些兒攜手齊赴鬼門關,拚鬥之時我心中在想,我和鐵羅漢大哥若得僥倖不死,我就自服一隻冰蟾,再拿一隻救他性命。我兩人又無怨仇,何必為了一把臭便壺,搞出人命大事?”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