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初一懶懶應了一聲。

宋堅躬身道,“馬上入夜了,先生回屋吧?”

話音方落。天地驟然一片耀白。

轟隆隆!

雷聲炸響,宋堅一個激靈,卻發覺對面那人恍若未聞,神態安寧到彷彿連耳朵也成了擺設一般。

宋初一起身。宋堅回過神來,扶著她從遊廊裡回房。

這大雨竟是下了一夜,大雨砸在屋頂磚瓦和窗子上。轟轟作響,猶如戰場,宋初一聽著這個聲音,竟是分外好眠。

翌日雨勢依舊。

樗裡疾冒雨來尋她對弈,完成昨日沒有兌現的約定。

大殺三局,居然全以樗裡疾落敗告終。

第四局落子間隙,宋初一聽樗裡疾報出所落位置。不禁抬起頭來,“大哥有心事?”

樗裡疾亦是個擅弈之人,以前在宋初一這裡,十局尚且能贏三四局,如今宋初一目不能視。下盲棋比從前要吃虧一些,他沒道理會連連落敗,倘若是為了安慰她,以樗裡疾之智,全不必做的如此明顯。

“懷瑾……”區區兩個字,卻露出樗裡疾諸多情緒。

宋初一伸手拍拍白刃的腦袋,“出去守著門。”

白刃得了指令,顛顛的跑了出去。

“吔,白刃竟能聽懂人言?”樗裡疾吃驚道。

宋初一故作神秘一笑。能不能聽懂人言她不知道,重點在於拍的那兩下,她繼續方才的話題,“大哥有事請講。”

樗裡疾不再去追問白刃的事,嘆了口氣道,“看懷瑾如今形貌。想是服了當日我給你的秘藥,這藥鮮有人服用,具體的效用我也只瞭解粗略,我這幾日一直憂心,妹子的女兒身瞞不住扁鵲神醫。”

樗裡疾一直觀察著宋初一的神色,未曾想她並未露出絲毫憂慮,反而輕鬆一笑,“我服藥,不過為得行事方便,從未想過能把此事死死掖住,亦不曾妄想永不敗露。何況,女子就是女子,便是這世上有變成男子的法子,我也絕不嘗試。”

這話說的坦蕩磊落,列國之中也不是沒有女子參政,但大多做的都是些零碎小事,並沒有哪個女子能夠佔據正經的高位。

樗裡疾嘆道,“我只覺得倘若事情鬧開,以你之才,不能得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未免可惜了。”

“懷瑾也曾肖想過那個位置。”宋初一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對名利的**,“但,心中也明瞭,如今大秦的濟濟人才中,懷瑾並非最合適的相才。”

宋初一之長,在謀大勢、在謀兵,陰謀陽謀不拘。

然而她若做明面上的那個,幾次之後,各國就知道要防著她用計,殺傷力多多少少會受到些許影響,而張儀不同,那一張利口,只有放在明面上才能將縱橫發揮到極致,起到張口風雲變的巨大作用,離開權勢,他就只是個普通策士。

樗裡疾盯著宋初一,目光灼灼,“沒想到……策士中還有懷瑾這樣忠於理想之人,竟是窺見商君當年氣度。”

前代人最遵信義、最忠於理想,為了傳播自己的思想,為了打造出自己心中理想的國家,他們往往不計個人得失,名利之於他們來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罷了。

那時才是真正的“士為知己者死”,而如今,策士一次又一次重新整理著道德的底線。陰招、損招、險招、奇招、絕招……凡能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市儈言辭,也常被掛在嘴邊。

“立法者需無心,為謀者需用心,曲高和寡這種事情我可不能幹。”宋初一一手撐著腦袋,緩緩道,“扁鵲神醫素有醫德,不至於鬧的人盡皆知,兄無需多慮。”

最多也就是贏駟會知道。秦國用人,向來只問才,不問出身,倘若贏駟當真因為她是女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