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的閣部大臣于謙。

樊英一直擁在留心那白衣少年,這時只見他忽地面容大變,一躍上前,匍伏在棺材前面,大放悲聲,哭道:“好苦命的爹爹呀!”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意料不到,原來這白衣少年,竟是于謙的兒子!即算樊英,雖然早就料到白衣少年與于謙大有關係。如也猜不到他們竟是父子之親。霎時間有好幾個疑問從心頭升起,于謙位極人臣,他的兒子卻怎地在江湖飄蕩?那身驚人的武功又是誰人所授?

于謙精忠報國,天下同欽,眾人都不自禁地隨著白衣少年向于謙的遣體跪下行禮,同放悲聲。白衣少年更是哭得死去活來,漸漸哭聲嘶竭淚珠如線,猛地抬頭,忽見靈位上邊的牆壁,掛著一張條幅,寫的是一首七言絕句,詩道:“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正是他父親生前借詠石灰以言心志的詩句,這詩稿不知畢擎天從何處得來,裱糊在此?白衣少年淚珠斷斷續續,忽地啞聲狂笑:“粉骨碎身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爹爹呵,你這一死,千古留名,但卻又死得多麼不值呵!”笑到後來,又變成哭聲,漸漸哭笑不分,顯是神智昏迷,心中傷痛之極!

畢擎天卻並不隨眾跪拜,也不放聲痛哭,只是在靈前添了注香,叩了個頭,他也一直注視白衣少年,這時忽然言道:“曹公公,于謙哪兒來的這個兒子?”那太監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欲說還休,白衣少年忽地翻身跳起,怒道:“你替我收殮了父親,我這一生都感激你的大德。但你說什麼?天下哪有冒認父子之理?”眾人親見白衣少年的悲痛之情,確是真情流露,假冒不來,都在奇怪,何以畢擎天說話如此違揹人情?不安慰也還罷了,卻反而傷了孝子的心。

那太監扶著棺材,面對著畢擎天和白衣少年,緩緩說道:“不錯,他的爹爹就是於大人。”白衣少年剛才全神注視于謙的遺體,這時才發覺老太監在旁,四目相交,白衣少年眼睛一眨,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說。樊英在側面看得清楚,畢擎天在背後卻瞧不見他的神情,見老太監如此說法,心中頗是詫異,怔了一怔,隨卻說道:“於兄,既然於大人乃是令尊,那就請怨在下失言。請問於兄準備將令尊金體如何處置?”

白衣少年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未懂世事,加以傷痛未已,一時之間,也未曾想到如何辦理後事,被畢擎天陡然一問,一時答不上來,畢擎天道:“聽曹公公言及,令尊大人生前最喜愛杭州,臨死遺言,願埋在名山之下,與岳墳為伴。如若於兄相信在下,在下一定能遵照令尊大人的遺志,將他安葬杭州。”白衣少年見他替自己辦得如此周到,轉身叫了一句“恩公。”便欲施禮,畢擎天雙手一扶,道:“你該多謝這位公公。”白衣少年身子一縮,呆呆地看著那個太監,眼中充滿疑惑的神情。

畢擎天道:“這位曹公公是內庭的侍讀太監,專伴太子讀書。當今的皇帝在做太子之時也是他侍讀的。他在宮中三四十年,以前皇帝有什麼物事要賞賜大臣,多遣他前往,想必也曾到過你家?”白衣少年含糊應了一聲,道:“怪不得如此眼熟。想來是見過也說不定。”

畢擎天續道:“這位曹公公極欽敬你父為人,他舍了性命懇求皇帝準他收殮你父遺骸,其時令尊大人的首級已給我盜去,皇帝老子也知群情洶湧,便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批道:姑念于謙乃兩朝元老,准予收殮。這樣曹公公才得將他的屍體運出來,是我截著了他,將屍首合一,聊盡一點心意。曹公公也打算此後終老此間,不再回朝了。”

白衣少年熱淚盈眶,想到畢擎天為他父親如此盡力,而自己如一點也不知道,反而誤會了他的好意,心中歉疚,畢擎天雖然不肯受他大禮,他亦一再道謝。後來畢擎天請曹太監出面,果然派人將於謙的靈棺運到杭州,築基安葬。後人張蒼水(明未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