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浦手一抖,一顆石子落地,李浦側耳傾聽,聽出石頭是落在實地上,於是放下心來,輕輕跳下牆去。落地的時候,李浦忽覺左腳下一滑,身子便向地上摔去,他忙用右腳支地,不想右腳落處也是滑膩非常,一個不小心,他便重重摔到了地上。“這牆下面有很多青苔,所以說要小心。”秦海青落到他身邊,樂呵呵地伸出手來拉他。李浦不用她扶,自己站了起來,拍拍衣服,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如此,為何你不早說?”“你剛才讓我說了嗎?”秦海青理直氣壯地反問,李浦無言以答。

“這裡是哪裡?有些眼熟。”李浦環視四周,總覺得這院子白天在街上什麼地方看過,而且還多看過兩眼,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於是好奇地問秦海青。“縣衙。”秦海青在前面走著,頭也不回地回答。李浦心中一咯噔一下:“還是被這刁鑽的丫頭耍了。”他索性不走,怒吼道:“要抓我到縣衙,直說便是,為何要用這種法子誑我!”耳邊卻傳來秦海青有些嘲諷的笑聲,“誰說要抓你!捕頭和縣太爺是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你這人,膽子也忒小了些!”

早晨的陽光從鏤空的窗戶花格中漏過來,把個寬敞的縣太爺府廳房照得亮堂堂的,縣令陳太炎坐在桌邊,想著怎麼開口稱呼桌子對面的秦家大小姐。

十二年前,這件小事根本不成為問題,那時他們同在一個學堂,她管自己叫陳大哥,自己管她叫青妹。七年前,自己被貶,皇上破例讓他扶父親靈柩回鄉任職,離開京師時,秦海青也還只是個孩子,隨秦老捕頭到長亭送別時,她叫著“陳大哥”哭個不停。可是,畢竟那些都已是過去的事,昨日見面,叫了幾句“海青”總覺得有些彆扭,畢竟,現在的秦家大小姐,已不是過去那個普通的小女孩了。昨天下午,秦海青來到縣衙,微笑著望著他,告訴陳太炎她是京中派來查戲班一案的捕頭時,陳太炎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秦姑娘今天有什麼打算吧?”陳太炎考慮半天,終於決定下怎麼開口,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打量著坐在桌子另一邊的秦海青,客客氣氣地問道。“我想去七齡童的墳上看看,陳大哥不必操心。”秦海青似乎沒有注意他語氣的變化,慢悠悠地啜著茶,望著水面上的菊花發楞。

“是嗎?那我喚些衙役隨你去。”陳太炎苦笑了一下,沒有想到,七年之後再相見,她是來調查自己的人。秦海青微微搖頭:“不用了,既然是吳縣知縣被告,我若再用吳縣衙中的人,查得再公平,到時京中還是會有人不信,你只需派些人把些必要的雜事處理了就行。”

陳太炎放下茶杯,遲疑半晌,問道:“你信不信得過我?”秦海青抬起眼睛很溫和地看著他回答:“做這一行,只看事實說話。陳大哥的為人,七年前我很瞭解,現在則很難說。我只問陳大哥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陳太炎心裡咯登一下,覺得秦海青話裡有話,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莫非,這次的事是因我遞上去的那個奏摺而起?”秦海青微笑著搖搖頭:“你呀,就是改不了管閒事的性子!不過既然敢上摺子告朝中命官枉法,就該做好被斬的準備。”陳太炎面色有些陰沉:“你怎麼對此事這麼清楚?”秦海青道:“我什麼也不清楚,只是在猜而已。你那是密摺,說的什麼我不可能知道,不過你這小小縣令的事,竟鬧到了皇上那裡,肯定不是好事。”她放下茶杯,站起來緩緩走到窗邊,向外看去。

“陳大哥,回鄉這幾年,你有沒有怨過什麼?”沉默片刻,秦海青突然問道。陳太炎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秦海青指的是什麼。

七年前,先皇英宗被大學士王振所鼓動,御駕親征出關討伐蒙人也先,不料土木堡一役,全軍覆沒,英宗亦是被囚於北方。也先趁此大舉進犯,朝中無主,便推英宗之弟成王朱祁鈺為新帝。也先挾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