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講話很隨意。

“沒有,長官,您誤會了。”我說,手裡也跟著寫寫畫畫,低頭一看上面寫了謝意的名字,在一片我畫的歪歪扭扭的樹林裡。

“只是不太適應,”我又補充了一句,“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把紙上某人的名字劃掉,變成了兩個黑洞洞的圈。

“這樣……”謝意稍沉吟,回答了我的問題,“……以前我有很多搭檔的同事,後來他們都死在了戰場上。”

我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我對他道:“抱歉,長官。”

“不用道歉。”謝意嗓音平穩,“該睡覺了,早點休息。”

我鑽進自己的被子裡,謝意那裡有燈,機艙牆壁上燈光微弱,映著長官的側臉,某一瞬間,他似乎在看我。

由於第一天的經歷,對於核磁爆的印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我幾乎每天半夜都會在同一時間醒來。

這時我注意到謝意並沒有睡著,他之前說過經常失眠,他在想什麼……我不太清楚,可能在擔心人類命運,或者關於明天的計劃。

“長官……你睡了嗎?”我輕輕地出聲問道,在黑暗中隱約能看到謝意的側臉。

“……害怕?”謝意沉默片刻出了聲。

我聞言開啟了壁燈,拿起了一旁的題冊,“可能失眠了,長官,我可以開燈嗎?”

實際上我已經開啟了,謝意並沒有說什麼,他這是預設的意思。微弱的燈光映照在題冊上,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在很多時候,尤其是下雨天,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下雨總會令我失眠,我不清楚是什麼緣故,我會趴在窗戶前解題,直到雨聲停為止。

數字具有某種規律性,它們有具體答案,我喜歡清晰的答案,我的喜好使我不願靠近模稜兩可的事物。

我在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兩頁,答案已經解出來了,我眼角掃向身旁人,微弱光線下俊朗分明的側臉,閉上的眼睛……謝意睡著了。

好吧……我關上了燈,陷入夜晚的寧靜之中。

“長官……防輻面具,這個也需要戴上嗎?”我問他道。

“需要。”謝意回答,他已經換好了防輻射服,銀灰色的細管鋪滿表面,褶皺部分帶有弧度,看起來像是輕型盔甲,全身都包裹在其中,只露出一雙深黑的眼在透明隔層後面。

銀色的盔甲,顯得肩膀更加寬闊,往下收腰雙腿外還有一雙銀靴,如同執劍的戰士,或是即將登上星球的旅人,氣質清冷不可侵犯。

在我調整面具時,一雙手出現在我面前,顯然是因為我穿不好,謝意低垂著眉眼,食指骨節碰到我的面板,我稍稍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掌從我的肩膀下移到我的胸口,翻開防輻射服的內層,一一檢查扣子,確認每個地方都合在正確的位置。從頭到腳,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腳踝被握住,他捏到我的小腿肌肉,我下意識地想推開他。

“別動。”謝意出了聲,他俯身握著我小腿關節的位置,掀開了那一塊,重新調整了磁吸扣。

我在路上看了防輻射服的說明書,完完全全地看了一遍,穿的時候還是弄錯了,如果不是謝意檢查一遍,可能今天就會損失一條腿。

從頭到腳確認完畢,我變成和謝意一樣的小銀人,我看看謝意,又看看自己,行動起來十分費力。

講話在面罩裡聽不見,只能用肢體動作對口型。

謝意點了點螢幕,在衛星地圖上畫出來一條路,我注意著他的口型,大概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艙門緩緩地開啟,我跟在謝意身後,每走兩步我都要停下來,呼吸空氣變得困難,我看著謝意毫不困難的出了艙門,他轉過來看我。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