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椅代替了昔日冰涼的塑膠凳,小巧的茶几上擺放著花瓶,裡面插著幾枝顏色不一的康乃馨。

小隱呆坐著,半天沒有吭聲。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複雜和不安的,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安慰她,也只好保持沉默。

小隱略顯呆滯的目光慢慢地移向自己的腹部,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一個和她血肉相連、息息相關的生命。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冷冰冰的手術刀送往另一個世界。

小隱的手顫微微地安放在腹部,似乎要用全部的心神去和腹中的小生命做溝通,希望能獲得諒解,兩行悽清的淚毫無預兆地垂落下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遞了張面巾紙給她,又去倒了杯溫水塞進她手裡。小隱木訥地接過水,卻並不去喝它,只是用力是握緊了杯子,手上纖細的青筋全都暴了起來。

“小隱,不要緊張!”我拍了拍小隱的手,低聲安慰,“我知道拿掉這個孩子不是你的本意,你也是沒有辦法才會做這樣的選擇。”

小隱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醫療室的門吱地一聲推了開來,年輕的女護士從裡面探出頭喊:“7號,請7號到醫療室來!”

小隱絕望地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起身進了醫療室。我靜靜地看著小隱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是個不該到來的生命,那只是一個騙子不負責任的產物,所以他(她)不受歡迎,所以他(她)不能平安地降臨到這個世界,他(她)的生命之旅才剛剛開始就被迫終止了。他(她)會恨小隱嗎?會恨我嗎?

我搖了搖頭,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當初小隱不聽我的忠告,非要去和那個所謂的“活佛”學什麼男女雙修的高深法門,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果不其然,所謂的“活佛”得知小隱懷孕後,竟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手機停機,QQ不復。

小隱急得抓狂,卻又無法可想。

可不是麼,既不知道對方的真名實姓,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會去何處。只知道他來自藏地,人稱朗江活佛,手持佛珠,口唸彌陀,張嘴慈悲,閉嘴智慧。正是那長篇闊談的高深理論讓小隱喪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一腳踏入自毀的陷阱。

這樣的男人,總有一天會遭天遣!我咬牙切齒地咒了一句,騙子固然可恨,披著佛法的外衣騙財騙色的男人更加無恥。

但說句良心話,小隱也不是全無責任的,若不是出於那一份自視過高的虛榮,不肯安分守己地做個平常女人,非要去當什麼空行母(原意為修持密法有成就的女性,後詞意擴大,泛指一切修習密法的女子,又特指活佛的妻子),又哪會衍生出今日一劫?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醫療室的門再度開啟,小隱微皺著眉頭,慢慢地移動腳步挪了出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很疼嗎?”我趕緊迎了上去,扶住她。

“不疼!”小隱有氣無力地說。

我側頭看她一眼,有些瞭然:此刻對小隱而言,精神上的痛苦大於肉·體上的痛苦,而這種疼痛只有時光可以醫治,任誰都無可奈何。

在護士的指引下,我扶著小隱進了休息室,把她安置在一張小床上休憩。

“月月……”小隱低聲喚我。

“嗯!”我應聲抬頭,注視著她的眼睛,那雙曾經明亮的眸子此時黯然無神,流露出讓人心酸的迷茫與痛苦。

“像我這樣的女人,將來會下地獄的吧?”

“瞎說,該下地獄的是那個不負責的男人,關你什麼事!”

小隱慘笑一聲,說:“如果不是我太虛榮,如果當初我能聽你的勸,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可我卻總以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既然這世上會有活佛,我就是那個唯一能和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