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陰家。

陰識對我超出常規的行為未置一詞,陰就卻對我又能住回家來感到十分高興。

出嫁不過三個多月,我卻對陰家的生活覺得有點兒陌生,去年這會兒我離家一別經年,回到家後也未有任何不妥的感覺,但是現在心境卻像是突然轉變,處處都顯出一分疏離。

我無法說清心中的感受,是在潛意識裡埋怨著陰識曾經對我的利用,造成了現在心理上的一種隔膜?還是……我已經適應了有劉秀陪伴的新生活?沒有他的日子,我就像是失去了些什麼東西,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卻像張蛛網一般牢牢的纏住了我。

住回陰家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可以第一時間取得最新情報,能夠搶在劉玄之前瞭解到劉秀在洛陽的動向。

如預想中的一樣,劉秀以他無人能敵的個人魅力,贏得了三輔吏民的一致好評,更有老吏為此感慨垂淚,聲稱“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

面對如此高的評價,我固然替他欣喜,同時也擔憂劉玄會因此更加對他產生忌憚。不過好在劉玄也並不空閒,他很忙,他的注意力不可能像我這樣一直關注著劉秀一個人。

劉玄稱帝之後,試圖擺脫綠林軍那幫人對他的掌控,開始逐漸露出他的本性,不甘心永遠做個受控於他人的傀儡皇帝。他開始培養自己的親信勢力,如果說綠林軍代表的是農民草莽階級的利益,那麼唯一能和他們對抗的只有士族階級,更何況劉玄本就姓劉,他的血管裡流淌的是劉氏宗親的血液。

與劉玄關係最親近的人是他的堂兄劉賜——劉縯死後,劉賜便繼他之後做了大司徒。除此之外,左丞相曹竟也甚得他的器重與信任。

“興兒,曹竟是否有個兒子名叫曹詡?”

“姐姐也知道曹詡?”陰興尚未回答,陰就卻已經忍不住驚訝的喊了出來,“他們父子眼下可是正得寵啊……”

陰興在暗地裡使勁掐了弟弟一把,陰就驀然閉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我心知肚明,卻假裝沒有看到。

昨天我去找馮異,見他正與一年輕人相談甚歡,後來介紹才知此人乃是左丞相之子。當時我總覺得馮異將我介紹給曹詡頗有深意,曹詡聽說我是劉秀夫人時的態度也顯得相當熱絡,絲毫沒有因為劉秀的關係而對我刻意保持疏離——自劉縯死後,與我夫妻交往如此不避忌諱的人還真是少見。由此,我對曹詡印象分外深刻。

我懶洋洋的歪在榻上,指甲輕輕颳著小木槽內的封泥,餘光卻把陰興、陰就在角落裡交頭接耳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用以捆系竹簡的繩索已被拆啟,散落一旁,木槽中嵌的封泥斑駁脫落,已經無法瞧清原來封泥上印的字跡。

兩千年後的資訊傳播,大量使用電子、網路,現代人為了保護私密資訊不受洩露,一般會以密碼來防盜。而兩千前的古人也不笨,雖然可以書寫用的紙張還沒有出現,但賴以傳遞資訊的牘簡,笨重之餘卻也並非不能防止被人私自拆看。

像我手中的小木槽便是專為防止信箋被私拆而設,在捆縛牘簡的繩端交叉扣上小木槽,槽內捺入粘泥將繩結封住,泥上再蓋上專屬的印章。收到信箋拆看時,只需先確定封泥完好無損即可。

我用指甲輕輕挑颳著那些殘存的粘泥,那兩兄弟賊膩膩的表情落在我眼裡,不由得讓我一陣彆扭。我現在所看的資料不外乎是陰識“允許”我看的一部分原件,還有一部分是陰興手抄謄寫的複製稿,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是處於被動的。以前或許沒有這種感覺,甚至起初還頗有些抱怨陰識逼我看這些無聊且難啃的時政,可現在我身處亂世,也已成為這個滔天巨浪中的一滴水珠,在我避無可避、歷經艱辛以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夠比別人搶先獲取這樣份詳細全面的資訊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