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爺哪裡去了?……吳媽給我穿一件紫裙子,紫顏色的……那天的風全是紫顏色的,把夢都吹來了,又都吹跑了……菱角花不開了……水珠裡全是菱角花……全是……全是……”她的額上沁出了冷汗,喘息著,她把頭轉向一邊:“那些紫色的雲,到處都是……堆滿了紫色的雲……我的紫貝殼呢?海浪把它帶走了……海浪,好大的浪呵……”

夢軒完全被她的樣子所驚嚇了,不信任的看著這一切,他用手捧住她被汗所溼的臉龐,凝視著那發燒的、昏亂的眸子,他在她臉上看到了死亡的陰影。她會被帶走,被死神所帶走,她已經聚不攏渙散的神志。他的每根神經都絞扭著,尖銳的痛楚起來,捧住她的臉,他喊著說:“姸青!姸青!我在這兒,你連我都不認得了嗎?我是夏夢軒呀!”

夏夢軒?她像被針刺了般挺了挺身子,眼睛迷惘的四面張望著,她的眼光掠過了他,她看不見他。帶著種苦惱的熱情,她的手在虛空裡抓著,他接住了她的手,她就牢牢的握住他不放了,一面像做夢般低語:“他不來了……他走了……他要我忘記他……他在哪兒呢?”低低的,她的聲音像一聲綿邈的嘆息:“他──在哪兒呢?”

她的頭乏力的側倒在枕頭上,眼睛睏倦的闔了起來,握著他的手指也放鬆了,她昏迷了過去。完全沒有聽懂她的話,夢軒捉住了她的身子,死亡的暗影正清晰的罩在她的臉上,他心如刀剜,把嘴唇壓在她的手上、臉上,他緊抓住她喊:“姸青!不行!你不能死!你得活下去!活下去讓我來愛你!活下去來享受你以後的生命呀!姸青!這世界並不是這樣殘忍的,你要活下去,來證明它的美麗呀!”

把頭埋在她的胸前,他強勁的、沉痛的啜泣起來。

這幾天的日子是難捱的,夢軒始終沒有離開醫院,他分別打電話給公司裡和家裡,說他有要事去臺南了,而整日整夜的守在姸青的床前。一連三天,姸青都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有時她自言自語,有時就昏昏沉沉睡去,神志始終沒有清醒過。夢軒坐在床邊的靠椅裡,儘管請了特別護士,他仍然寧願自己喂她喝水和吃東西。倦極了,他會在靠椅裡朦朦朧朧的睡去,每次都從惡夢裡驚醒過來,渾身冷汗的僕向她的身邊,以為她死去了。夜深的時候,他望著她昏睡的臉龐,在燈光下,她看起來那樣沉靜溫柔,無怨無訴。他會含著淚撫摸她的臉,她的手臂,她那細弱的手指,對她低低的、祈禱般的說:“聽著,姸青,你還那樣年輕,別放棄你的生命,屬於苦難的日子都過去了,只要你活著,我會讓你的生活裡充滿了歡笑。你不是有很多的夢嗎?它們都會實現的,只要你活著,姸青,只要你活著。”

姸青平躺著、不言不動,她能聽到他的話嗎?她的意識和思想飄浮在什麼境界裡呢?

第四天,她的熱度退了,睡得很平穩。第五天,她的脈搏恢復了正常,她有了好胃口,也會對人迷迷茫茫的微笑了。

她逃過了死神之手,但是,就像醫生所預料的,她的神志沒有恢復過來。

這天,程步雲到醫院裡面來,停在姸青床前,望著她。她穿著一件夢軒新為她買來的、紫色小花的睡袍,斜靠在床上,看起來清新可喜。只是,臉色仍然蒼白憔悴,眼神也凝滯迷惘。程步雲心底在嘆息著。每看到夢軒為她所做的一切,他就忍不住要嘆息,什麼時候她的意識能夠恢復過來,再知道“愛”和“被愛”?

“她看起來很好,”他對夢軒說:“總算度過了危險。”

“她會對我笑了,”夢軒痴痴的望著姸青,握住她的手:“我相信有一天她會完全恢復的。”

“醫生怎麼說?”

“靜養和時間,”夢軒說:“她有希望復元。”

“那麼,”程步雲坦白的看著夢軒說:“夢軒,你也該回家去看看了吧?別忘了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