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 “我們吃什麼?”丈夫一邊說著,一邊開啟緊關的冰箱。 我本能地衝著冰箱高聲叫了起來,“關機!關機!” 他蹙了蹙眉,順手關上冰箱的門,“你是怎麼啦,還在做夢嗎?” 他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拍我的頭,體貼地說,“你這些日子太累了,臉色都不對,整個人就像一株大雨中的麥苗,蔫蔫的。今天我做飯吧。” 我再一次把頭枕到他的肩胛骨上,雖然我知道他無法分擔我精神裡那個最為隱秘的事情,但是,有這樣一堵結實得牆壁一般的肩膀支撐在我的身邊,的確使我心裡充溢一種深沉的平靜感和安全感。 我說,“也許,我真是累了。” 我靠在他的肩上不想動。 他說,“你在想什麼?沒有不舒服吧?” 我從冰箱上順手取下中午睡前喝剩一半的紅葡萄酒杯,一飲而盡,心裡暖熱了一下,清爽起來,渾身的神經也都活過來。“我的手指被車門夾了,”我舉起食指給他看,“可我記不清是怎麼弄的了。” 他拿過我的手指仔細看了看,說,“好像看不出什麼。” “肯定傷到裡邊了,你看不見。”我說。 “凡是看不見的就別當事了,好嗎?” “我也想這樣,可我的感覺總是提醒我有了什麼事。” 我繼續伏在他的肩頭,像個災難中束手無策的孩子信任父親一樣信任他,聽任他引導我在日常生活的形而下學的混亂中前行。 晚上,我們早早就躺到床上,我穿著一件磨損得有些毛邊的舊睡衣,它的毛絨絨的質感使我的肌膚感到特別的妥帖。長期以來,睡衣就像朋友或親人一樣,我總是喜歡舊的,無論多麼磨損,也不忍丟棄。睡衣的淡紫色和臥室黯淡的光線渾然一體。我側身而臥,丈夫背對著我,他結實的軀體在朦朦朧朧的月光下呈Z字形躺在我的面前。我一直以為,人的背影是一種無聲的語言,而語言本身實在是多餘之物。我一隻手枕在腦袋底下,端詳著他的背影,身體包裹在薄薄的被子裡邊格外溫暖。此刻,我覺得十分舒適,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瀰漫全身。&nbsp&nbsp&nbsp&nbsp

碎 音(5)

這一天的緊張焦慮終於過去了。 我很想摟住他的脊背,或者讓他撫摸我。但只是摟著和撫摸,不想其他。這一天的日子我好像已經精疲力竭,再無多餘的力氣。我知道,如果我主動去環住他,在這樣一個溫馨安靜的晚上,在這樣一種歲月還沒有把我們打磨到衰老的年華,我的動作肯定會招致一場不可收拾的暴風驟雨局面。 而且,純粹的愛撫的感覺,與單純的性的願望不同,那絕不是靠要求就可以換來的。 於是,便罷了。 床墊在身子下邊溫柔地依順著我的肢體。我看到厚厚的落地窗簾的一角沒有拉上,一束髮青的光線正從那縫隙斜射進來,使得房間比以往的夜晚顯得亮了些。那光亮落在房間裡栗色的半舊木質傢俱上,以及乾淨的陶器、根雕和晚間丟在床頭茶几上的一小堆果皮上。我以驚訝的目光盯住這縷珍貴的光線,彷彿它是茫茫黑夜裡惟一的安慰與奢侈品。牆壁上滴滴嗒嗒的鐘聲,心平氣和地保持著一成不變的節奏,我的血液跟著它的節拍也寧靜下來。我的身後,臥室的房門敞開著,我聽見衛生間裡淋浴器漏出的水滴正緩緩地垂落到浴缸上,那滴嗒聲透過長長的門廳走廊若隱若現,像催眠曲似的柔軟。這一切使我感到滿足,我急欲進入睡眠之中。 正在我剛要掉進睡眠的一片空白之中的時候,我被什麼隱隱的響動驚醒過來,睡意一下子九霄雲外。我警覺地仔細傾聽,終於聽到了那是一個人攀爬樓梯的腳步聲,那是一雙皮質很好的硬底皮鞋,後跟很細,但並不很高,一雙中年女性肥碩的腳。那雙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輕輕爬上了五樓,然後那雙腳就站立在我家房門外邊的墊子上。我甚至聽到那人舉起胳膊準備摁響門鈴時袖管發出的噝噝聲,只是在那手指尖即將觸碰到門鈴按鈕時忽然停住,手臂似乎高懸了一會兒,好像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