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彷彿用盡了徐嘉予全身的力氣,進屋之後就靠在門後愣愣出神。

孟女士離世那天h市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高溫,整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微波爐,室外熱氣不依不饒地將人緊緊裹住,即使是偶然吹來一陣風,也像烈日吹出來的一團火,燙得人臉生疼。瀝青路面被太陽曬變了形,感覺再曬上一會,整座城市都要曬化掉了。

就是這天,徐嘉予接到電話讓她回學校拿錄取通知書,可當她將這個好訊息告訴孟女士的時候,從不掃興的孟女士卻藉口天太熱了讓她一個人去學校。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她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跟本沒注意到孟女士的異常。等她火急火燎跑回家想第一個跟孟女士分享,等待她的卻是空蕩蕩的家。

孟女士不見了。

說來那天也很奇怪,都快下班了物業阿姨拎著水桶和拖把在大門口打掃衛生,隔壁奶奶也好像特意在等著她似得,見到她就拉著她去家裡吃飯,直到徐博遠回家領著她去見孟女士。

不是醫院,而是殯儀館。

殯儀館的停屍間可真冷啊,孟女士就那樣孤零零躺在冰冷的抽屜裡,身上還穿著她離開家時的那件藍色連衣裙,只是頭頂莫名其妙癟下去一塊。

對孟女士的記憶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她已經記不清那天是怎麼離開殯儀館的,只是從那天開始她得了暈血症。

工作人員說孟女士是墜樓而亡,調查結果顯示是意外,孟女士就這樣走了,從此變成了墓碑上永遠年輕的美人兒。

孟女士愛美,這下她永遠都不會老了,真隨了她的心願。

挺好。

徐嘉予緩緩開啟手心,雪花鑽石項鍊是孟女士帶她一起去百貨商店買的,鑽石圍鑲中間一圈海藍寶石,在那個年代價格不菲。

鏈子斷了還能再修補,好在吊墜沒事。轉身拉過托特包,把雪花鑽石項鍊重新放回首飾盒裡,低頭一瞬間她愣了愣。

目光落在托特包裡的筆記本上,她是從孟女士遺物箱裡發現的筆記本,可那本子上的名字,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徐博遠。

【人生有限,但追逐夢想的心是無限的。】

【1987年9月17號,星期四,天氣晴,心情激動。

今天,系主任蘇老師,副系主任是嚴老師到新生宿舍看望我們,兩位老師文質彬彬,親善謙和,與我心中想象的大學問家形象一致,他們的出現讓我形成了對考古學的第一印象。

說起來,讓我對考古學產生濃厚興趣的宋墓就是由蘇老師主持發掘的,見到偶像心情澎湃。

蘇老師是遼寧瀋陽人,說話有股濃重的東北口音,今年已經65歲還活躍在教學一線實在令人佩服,鷹鉤鼻,微微向下的唇角,習慣性皺起的眉頭,還有那雙提起考古時閃爍光芒的雙眼,令人無法忘懷。與蘇老師交談的時候,總覺得蘇老師個性很像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孩童般的天真……】

徐嘉予“砰—”的一下合上筆記本,瘋了一般把筆記本遠遠丟到一邊。

這竟然是徐博遠日記本!

為什麼徐博遠的日記本會在孟女士的遺物裡?

“叮——”

微信提醒聲打斷了徐嘉予的思緒。

林墨琛:從小區到博物館沒有直達車次,需要轉兩趟車,車次,時間如下。

大忙人林醫生髮來了張照片,上面寫了具體的車次和間隔時間,竟然還替她算好了出門時間。

男人字跡沉穩有力,起筆,頓筆間帶出修長的筆鋒,並不似印象中醫生處方的鬼畫符。林墨琛的字從小就寫得挺好,不過記憶中那個小男孩的字跡遠沒有現在這樣幹練和瀟灑,處處透露著自信。

徐嘉予有一瞬間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