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拂動,殷流雪壓低手中的傘,“小杏,你扶我過去。”傘下的女子臉色蒼白得厲害。那道黑暗裡的彷彿帶著魔力的女音又從她心底緩緩響起,“不要猶豫,走過去,走到大廳裡去迎接你未來的夫婿,去迎接那不能預測的未來!”她拼命壓抑住那道女音,但是它一直在迴盪迴盪,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能讓她幻化成人形的聲音是屬於誰的。

殷流雪痛苦地壓住嘴唇,女音彷彿已經在她靈魂深處紮根,永遠無法拔除!她終於妥協了,“好。”蒼白的唇齒間逸出了這個幾不可聞的字眼。體內所有魔力滿意地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而殷府大廳已經赫然在眼前。

殷流雪松開小杏的手,“你在這裡等我。”

☆、流觴琴君

大廳裡,那個虛弱的青年低低咳嗽著,他的面前擺滿了聘禮。

殷流雪朝他款款行了個禮,坐在了他的對面。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一點都不像是即將結為夫婦的一對情人。

坐在上方的殷立肅卻一直怒目看著自己這個假女兒。古家與殷府向來不對頭,這個古家大公子竟上門提親,他覺得荒唐之極,二話不說便要拒絕,忽然想到,這個殷府早已不是他做主了。白眉白鬚的殷立肅坐在上座,滄桑不已。

殷流雪極溫柔地說道:“一切都聽爹的安排。”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盯著殷立肅,擱在座椅上的手指微動,殷立肅坐正身子,一臉假笑,“女大不中留,阿雪想嫁人了,爹還能留住你不成。”她微微彎腰,“謝謝爹的成全。”

一陣壓抑的咳嗽傳來,古律清有些無力地放下手,“至於婚期,古家會選個好日子,拜帖上門。”他說完便起身告辭離開了。殷流雪也慢慢起身,卻被殷立肅叫住了,“你到底要做什麼?”殷流雪轉向他,“老爺請放心,我不會害小姐的。”殷立肅站在那裡,整個人簌簌發抖,“你是在嘲諷我這個做父親的對女兒做事不仁不義嗎?!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竟敢威脅我整個殷府!”他一想到這個與自己女兒一模一樣的女人將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飛情閣奪走,心裡便覺得梗著一根刺,不拔不痛快,拔了,卻更痛。殷流雪冷冷地看著他,“若是我沒有出現,小姐現在不知要被你這個親生父親折磨到什麼時候!”如果有一天,它聽到殷府的老爺將自己千金賣到窯子裡去,它也不會懷疑。這就是殷立肅會做的事,這個人眼裡從來只有他的財富與地位,以至於它將飛情閣奪走後,他竟然一夜鬚眉皆白。

“我想,就算聽聞小姐死去,恐怕你連眉毛都不會動一下吧。”殷流雪冷言冷語,話裡話外都是諷刺。殷立肅氣得伸出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殷流雪不耐煩地一拂手,他整個人倒回座椅上,大口喘氣,心裡卻恐懼起來。這個人的厲害之處,他不是頭一次領教。“若不是看在你是小姐的父親份上,我早殺了你!”溫柔的女子眉間盡是狠厲之色。

殷流雪剛踏出大廳,男子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想不到,殷家大小姐的真實面目是這樣的。”面前赫然是去而復返的古律清。

她微微變色,知道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她心裡暗悔,這樣不是將小姐的溫柔形象給毀得一乾二淨了。“你不用惱,我早已知曉你不是真正的殷小姐。”古律清看著面前輕咬下唇的粉衣女郎,輕輕一笑。

兩個人並肩走在杏花樹下,“那把流觴琴我已經從水裡重新撈回來,雖然你將它折成兩截,我還是將它當成了聘禮送給你。”古律清輕描淡寫地將那撈琴的經過省略,殷流雪卻一怔,“你明知道,我不是真的殷流雪,為什麼,”他打斷她的話,“你喜歡嗎?”

殷流雪下意識地朝著杏花林深處那座閣樓望去,小姐應該會喜歡吧。“喜歡。”她低下頭,輕輕地說。眉間已經不經意地染上淡淡愁緒,卻忽略了對方說的是“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