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到底是想問出點兒什麼……刨根問底像是要把人祖墳挖出來一樣,難道現在這個結果還不滿意嗎?”

木鴻先冷笑了一聲,強打精神似的,抬手搓掉堆在眼角粘黏的汙垢,用力地眨了兩下被血絲攀爬得通紅渾濁的眼睛,沉重地嘆了口氣,略微正色,把稍燙著手背的一次性紙杯撈進掌心輕輕握住,清了清嗓子,開口的語氣尖酸刻薄,喉間卻時不時地停頓吞嚥著:“無非就是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過錯扣在我頭上嗎?兩個人三個人都這麼說,講什麼無風不起浪……我不是都認了?哪怕退一萬步講,真是因為我對嚴同學照顧太多才惹出的這些亂子,可現在不是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人的死跟我有關係嗎?還是說……是我不懂法了?除了道德層面的譴責,你們還能再琢磨點兒別的什麼違法亂紀的帽子,往我的頭上擱?”

無論是電話溝通時的閉口不談迴避心虛在先,還是在確切得知沒有證據能逼迫他承擔法律責任時滿不在乎地無奈接受指摘在後,木鴻現如今的牴觸厭倦幾乎水到渠成地給他自己塑造了一個枉為人師衣冠禽獸的完美角色——他並不否認自己很可能是嚴思思墜樓自殺一案的始作俑者之一,甚至還有那麼點兒“反正死了人的事兒與我無關,承認與否都無可厚非”的自得其所,以一種隱匿而囂張的姿態端坐在警方立場的對側,言有所指都是“你奈我何”。

但他沉默時纏了周身無聲的痛苦寂寥,簡直跟犀利開口時判若兩人似的。

江陌實在好奇,適才在走廊裡乍一對上視線時,木鴻眼裡那轉瞬即逝的悲慼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這屬於……班門弄斧了是吧?不過案子相關的來龍去脈樂天兒都問過了,我這純粹就是閒聊。畢竟昨天那陣仗你也見了,正經詢問肯定得倆人以上外加錄影錄音,最不濟也得掛著個執法儀……這會兒我自己問什麼都沒用,算不上證據,單純是我這人好奇心重——”

江陌淺淺地笑了笑,沒太把他宣之於口的敵意當回事兒,自己又接了杯熱水慢悠悠地抿:“因為剛剛碰面的時候,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有點兒難過。”

“……老家的父母相繼過世……”木鴻的語速不快,像是在緩慢地揣度,“回到學校又撞見這些事,有學生去世了,還是跟我有關係的,工作都快保不住,我為什麼不能難過?”

“抱歉,我可能是因為看了筆錄,還以為你對這個案子牴觸居多,有點兒先入為主。”江陌並不迴避過錯,抬起胳膊撐住桌面,歪頭狀似無意地打量著木鴻的神色:“不過有件事兒筆錄裡沒提過幾句——我之前看學生名單,嚴思思好像也就上過你幾節的大課是吧?那後來是怎麼……”

“怎麼跟嚴同學關係密切到讓人誤解我亂搞師生關係的,是嗎?”木鴻沒抬頭,低低地嗤笑了一聲,似乎對這個不能免俗的問題很是不屑一顧:“之前也說過了,我平時除了上課就是在心理諮詢室,在此之外跟學生基本沒有私底下的往來,最開始跟嚴同學認識,也是她跑到諮詢室來。”話說至此,木鴻端起紙杯略一停頓,喉嚨滾動了兩下,輕聲一嘆:“但她應該算是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