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麼!

會場上,倪老師正側過身去給旁邊的一位女老師擺弄頭髮。那位女老師開會前剛洗過澡,頭髮還是溼瀝瀝的。她知道有許多人的目光會落到她身上,但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因為郭洪斌還沒有把在背後造謠攻擊她的話搬到這公開場合中來,也沒有人願意進行旁證,她暫時不便理會。另一方面,校長不想再激怒倪老師了,就這樣不冷不熱地把她晾在了一旁。

可是,上級對這場運動追逼得很緊,各單位鳴放的人次,大字報的張數,對領導意見的條目都得逐日向上彙報,校長已經捱過批評了,說他對壓制鳴放的現象態度曖昧,害怕*燒身。沒辦法了,校長覺得像被人推入了古羅馬的角鬥場,搏鬥已經開始,不管願意不願意,都無法退場。而且,還得按上級的指令,繼續以*,刺激的言詞來發動群眾。他很擔心學校的鳴放運動會出現失控現象。

果然,終於有人出來打破領導與群眾相持的冷戰局面了,但那純粹是叫化子玩冰稜——窮(尋)開心!他們不願自己涉足到政治問題的鳴放爭論中去,而倪老師的事又不帶多少政治性。於是說話了:“倪老師請領導不要放狗咬人,這中間有個問題是否可以提一下,這條狗究竟咬著了人沒有?這狗咬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倪老師應該說個清楚明白才是!”

“你是說,當狗咬你時,要緊的是申明你不是壞人麼?”倪老師明白說話者別有用心,“至於咬沒咬著人,你那麼想知道?”

“你便那麼害怕別人知道?”接著,又偏有人撥弄,而且,還有不少人以出言粗鄙庸俗為樂,“再說,怎麼就一定是狗咬人,而不能是公狗*耍風!”

“別開玩笑了,”校長見倪老師站了起來,連忙插進來遮蓋,他也察覺到了這些人居心叵測,“請大家嚴肅一點,還是多給我提意見吧!”

仇道民一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鳴放過。他看出了校長在有意耍弄人,同時,也不滿意一些老師的幸災樂禍。他站起身來發言:“我認為這不是玩笑話,也不是玩笑事,領導應該弄清是非,主持公道。現在問題鳴放出來了,背後也還有不少議論,一方說是狗,一方說是人,一方說是蓄謀施暴,一方說是有心勾引。。。 ”

“校長說了,那只是開玩笑!”倪老師不希望仇道民夾在這場是非中間,“既是玩笑,你也大可不必認真,你請坐吧!”倪老師泰然自若。

“。。。 ”仇道民遲遲疑疑地環顧四周,他見人們的目光帶著些鄙薄嘲諷的意味,只得怏怏作罷了。

會場啞然,倪老師是在向會場的主持者挑戰。校長卻漠然地正襟危坐,根本就不朝倪老師那個方向看一眼。這樣,旁的人就不免尷尬:有人緊張地東張西望,有人憂慮地交頭接耳,有人麻木地默然呆坐。在僵持中,終於又有人爆出不平來了:

“我說一句:有人半夜爬倪老師的窗子,這事校長先生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聞,可為什麼不論是非?我不相信領導的官僚主義嚴重到了這種程度,我懷疑領導對鳴放是否抱有誠意。”

校長的臉色變得鐵青了,但他說話的語氣平靜:“我認為這是幫助黨整風,主要是向我提意見,沒有必要讓黨外群眾難堪。”

“校長是擔心讓我難堪嗎?如果是這樣,則大可不必。”這時,倪老師緩緩地站了起來,“我以前就向你反映過有關的情況,現在,我再次請求領導把這些問題弄個水落石出,如果你也認為必要的話。”

“你向我反映過。。。 啊,是,你是說沒成什麼事吧?”校長含糊其詞,“沒事就別當回事。。。 老郭也是非黨人士呢。”

由於倪老師堅持要弄清問題,便有人出於不同動機,擺開了郭洪斌最近散佈的一些說法。這樣,倪老師便向校長慎重提出:“現在,我可以請求就這件事情作個說明了!”